她的身影一出现在径道上,男人们粗嘎的吼声便此起彼落地响起——
“那个姑娘又出现了!大伙儿逮住她,抓她回去领赏钱!”
“仔细点,别伤着了她,爷儿要完好无缺的一个人那!”
一干粗鲁的武夫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揪住岚儿。
岚儿己然疲惫,而且心如死灰;她的神色冷然,又回复到以往的冰度。然,不同的是,她已没了功夫,甚至连一点点反抗都无心去做,就这么被他们带回去邀功。
星月当空,青史贤惴惴难安地来到了幽篁居。
一想到要面对司将淳,他就胆怯不已,只能合着掌心求老天爷庇佑小命。
前几日,司将淳要他夺下岚儿姑娘的“叹情箫”,原来是为了让她不再将内力源源不绝地输给司将淳。他不晓得这一层关系,还以为岚儿姑娘在伤害他的挚友,当下就对她破口大骂,害她伤心欲绝地离去。
唉,现在听闻她落入司重华手里的消息,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司将淳交代才好。听说司重华已经在进入行咒的紧锣密鼓阶段,他原本全心期待的好戏,现下却以这种带罪的难过心情迎接,唉……
“将淳兄。”青史贤知道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而入。“我……我打探到岚儿姑娘的消息了。”
“说。”司将淳倚在床边,面无表情地命令着。
“她……她已经去过相思林,而且被司重华的手下抓起来,送入王爷府了。”胆战心惊地说完,青史贤等待着吼骂劈空而降。
然而,司将淳只是沉重地闭了闭眼睛。
自从那日他莫名地呕血、清醒之后,已经不见岚儿的芳踪,可他依然将岚儿的凄楚表情记得一清二楚;虽然当时是时势所迫,让他不得不在保护岚儿的前提之下,选择了伤害她的作法,但是他的心却仍然饱含着痛楚。
因为岚儿不敢置信的震惊表情,刷痛了他的心!
司将淳从来不会如此在乎过哪个人的感受,岚儿是绝无仅有的第一个;她让他狂放的心,有了无形的拘束。几乎是立即的,司将淳一醒来之后,马上让人去追回岚儿,但那仍迟了一步。
在他的人马尚未找到岚儿之前,青史贤已带来了岚儿被带走的消息。
虽然知道司重华抓走岚儿,只是为了行使咒术,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儿;但……只要一想到岚儿进了另一个男人的家门,他的心仍像洒了盐的伤口,狠狠地吃痛着。
“司将淳,你别生我的气嘛!”青史贤可怜兮兮地巴着挚友,求饶着。他已经很努力忏悔了耶!“我不是故意要把岚儿姑娘赶走的……这样吧,我再去把她抢回来,好不好?”
自从岚儿姑娘离开以后,司将淳的脸色就一天沉过一天;要他堂堂的青史公子镇日面对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臭脸,他宁可去闯一闯龙潭虎穴!
“不必了。”司将淳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必?”青史贤自以为提出了一个很好的交换条件耶。
因为,既然司重华的人马是蛰伏良久,才终于擒到岚儿,那她必然会被武林高手们密密实实地看守着。如果他未曾负伤,肯定能救回岚儿,全身而退;但依现在的情形,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至少司重华会善待她。
一旦青史贤出马去劫岚儿,被司重华发现了,不啻是将他与岚儿的关系明朗化,届时司重华会怎么对待岚儿,那便是不可逆料的。
思绪在脑中兜了兜,司将淳却没说出口。
“将淳兄,我真的愿意涉险,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青史贤不遗余力地游说着。
就在司将淳要再度拒绝之时,突然有个下人跑进幽篁居来,神色紧张地票告道:“主子,有个自称是南方商号的管事,紧急求见。”
“带他进来。”司将淳语风一转,直截了当地下令。
他的命令一落,那求见的管事立即额扑进来。
风尘仆仆的他,一见到司将淳,立即跪地哀求道:“主子,求你救我全家!”
司将淳认出他是被自己安置在最南角的商号管事,平时稳重得体,如今如此仓皇,肯定是事态不妙。“起来再说。”
那管事站也不站起身,立即叩首道:“主子,半个月前,我们的船只正在南海上航行,与海盗发生冲突。那海盗上陆,挟持我老家三十余口人,声明非得要你出面处理才行。”他说得声泪俱下。“主子,我们一家只有你可以依靠了,求你务必要救我全家的命啊!”
听着他的叙述,司将淳皱起眉。
南海的海盗是出了名的强悍凶狠、杀人不眨眼;就算他们无理在先,只要看人不顺眼,依然照砍不误,因此,这事态只怕颇为严重,若置之不理,那三十几口命,很有可能都会白白断送。
青史贤见他陷入沉思,连忙阻止。“将淳兄,你别忘了,你身上还负着伤哪!”
之所以会如此提点他,实在是因为司将淳此人虽然邪情放肆、狂傲不羁,视礼教儒学如粪土,可却独尊义气。他可以藐视一切、空视一切,却从来不会置朋友义气于不理;只要是他的朋友、手下有难,要他袖手旁观,绝对比登天还难。
而且,只要他出手相助,定然是全心全力,是以人们都诚心服他。
“好,我就跟你走一趟。”司将淳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下来。
在他眼中看来,滔天恶犯死不足惜,就算是贵为皇亲国戚的伪君子、大恶人,一样早死少作孽;但无辜的人们可不能被视为草芥,就算命底再贱,他都要救。
青史贤慌慌地阻止。“那你的伤怎么办?被带走的岚儿姑娘怎么办?”
闻言,那管事先是一呆,尔后头磕得更凶了。“主子,求求你、求求你啊……”
“我的伤不要紧,至于岚儿……”司将淳其实是放心不下的。不过,在要行咒术的节骨眼儿上,司重华绝对不可能伤害岚儿,司将淳有这层信心。“你替我留心王爷府与岚儿的任何动静,但不许你轻举妄动;一有消息,立即飞鸽传书给我!”
“喂,司将淳!”青史贤在—旁跺着脚,却也无力阻止。
一个时辰后、还负着伤的司将淳,已经驾着快马,往南方去了。
第八章
终于得到了七情不动的奇女子,司重华简直高兴极了。
他将岚儿关在牢笼里,派武功上乘的高手们看管着,等待小厮何明将那在云来茶坊前拉南夕琴乞生的小老头儿找来。
只要一想到熬过行咒的七日七夜之后,司将淳就将不存在这世上,司重华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决乐。
“主子,咒术师来了。”何明走进密室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报告道。
“快,快请他进来!”司重华眼中有着疯狂的兴奋。
“小王爷。”老头儿领首为礼。
“你瞧,我找到了什么?”司重华高兴地指着牢笼里的岚儿。“我把你所说的七情不动之女抓回来了。还有,火畏金、不死木、不绝泉、火纹石四样珍物,我也已经找到了,你就快点作法吧!”
“小王爷。”老头儿提着一个沈甸甸的木箱,里头装的都是以往行咒用的道具。“这事儿只怕还要缓一缓。”
“缓什么缓?”司重华暴跳如雷。
“这位七情不动的姑娘,之前曾有好一阵子,让我推算不出她在什么地方。”老头儿忧心仲仲地说着他的顾虑。
“算不出来就算不出来,反正她现在已经活生生地在眼前了,不是吗?”
“我是怕她已被人动了什么手脚。”找不出她额上的瑞气,有可能是因为她人在地势古怪之处,被掩住了额上瑞气;但也有可能是一个比他更高明的咒术师,封住了她的瑞气,这要是不详加查明的话,只怕会招致更大的灾厄。
这时,老头儿的衣襟突然被狠狠地揪住。
“别再给我拖拖拉拉的了!”司重华的耐性已被磨尽。他双眼充血、形容可怕地吼道:“快给我行咒,现在就开始!否则我马上叫人斩了你!”
老头儿的一把老骨头禁不起他的一阵剧烈摇晃,只好恐惧地点点头。
小厮何明实在是太害怕了,他悄悄地趁着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溜了出去。
老头儿打开随身带来的乌木箱,颤巍巍地捧出他的法衣、法冠,穿戴妥当。
司重华兴奋地看着,暗自握着掌,笑得得意不已。
老头儿拿出一只沉重的铜指盘,盘上明确地指示着王爷府上的阳四方与阴四方,火畏金、不死木、不绝泉、火纹石四样珍物,立即被一分不差地安了上去。
最后是岚儿。她被下了些许的药茶,虽然人是醒着,但毫无反抗能力,而心碎的她,冷然地陷落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也已经不在乎发生什么事儿了。
老头儿回到架好的咒坛前,神色肃穆凝定。
“要开始了吗?”司重华兴旧地问着。
“要开始了。”老头儿叹了口气,从来没有过如此不祥的预感。“咒术一开始,如果顺利的话,就是七天七夜,有请小王爷交代下人别到这里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