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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夫妻百日恩,树立远在遗嘱上的安排,算是把他们之间的夫妻情义全毁了。

  陶秀云真恨他留了这一手!然而,最可恶的还是半路杀出来的尉靖。他身上流的血有一半来自他专靠男人吃饭的母亲,像这种低三下四的杂种凭什么分走三分之一的财产,还要她赏饭给他吃?

  这么一想,陶秀云更加气郁攻心。她发誓,只要她还守在尉家,绝不让尉靖好过|她试图孤立尉靖。

  尉家在尉靖入籍之前,原本已经有两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孩子。一个是怕的异母兄长,尉毅;一个则是陶秀云的老朋友临终前的托孤,岳宁。

  尉靖到了尉家后,一方面因为得知他离开乡下不久后,姥姥就抑郁而终;另一力而又因为对新环境全然陌生,加上被有意刁难,他被逼着长大、被逼着知晓成人世界的利害关系。他从一个纯真活泼的心男孩,变成了孤僻早熟的闷葫芦。

  他清秀的眉常无意识地蹙着,有个性的薄唇紧抿着,循着“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的本能,他在尉家不与任何人说话。放学回来,他就独自坐在后院的树下,连时常在尉毅身边跟前跟后的小岳宁几十几百次向他表示友好,他也假装没看见。

  这样的日子,竟也过了一年。

  这天,他功课做完,一个人瞇着眼睛躺在大树下,双手交枕在脑后想着事情。

  “喂!”小兵宁又不死心出现在他身边,拉拉他的衣袖。

  尉靖一摆头。

  老实说,他对这个扎着两根辫子,每次只要四下无人就想黏上来跟他讲话的小女孩没什么好感,就算它是这里对他最友善的人,就算她红红的脸颊很可爱,轨软童音喊起“小哥哥”听起来很舒服,但她还是被他列在不必打交道的名单上。

  “欸!”小岳宁依然很热情地跑到他转过头的那一边,俏生生的娃娃脸直凑到他面前,他简直可以吸嗅到她身上像糖果般甜蜜的味道。“小哥哥,你是不是在想“马麻”?”

  谁要想她?我是在想我姥姥——尉靖惊觉到他差点就回答了她的话。

  在小岳宁的直视下,他彷佛不能控制所有的意志,总有那么一、两丝神智会迷失在她澄澈明亮的大眼睛中,不知不觉受到她的牵引。

  “欸,小哥哥,我很想我“马麻”耶。”小岳宁落寞地说。

  尉靖不语。大户人家佣人往往嘴碎,来这里不久后,他已经从他们的闲聊中,或多或少知道岳宁的母亲病故,被陶秀云带到尉家来的事。

  “我以前好喜欢跟“马麻”撒娇,可是“马麻”死了,陶阿姨又好兄我觉得好害怕懊,都不敢跟她说话。”

  小岳宁垂着眼,也不管尉靖听不听,总之就一股脑儿讲给他听。

  小哥哥虽然不太变理她,但是他也是离开“马麻”到这里来,这一点跟她好象哦!岳宁扯扯他的衣袖,又拿灿亮的大眼睛去对着他。“小哥哥,你会不会寂寞?

  陶阿姨都叫我们不可以跟你玩耶!”

  那你还敢来?尉靖倒是在心里佩服她又怕陶秀云,又敢私下违背她的命令的勇至于陶秀云勒令家中人不许关照他的事,早已不是新闻,他也安之若素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岳宁伸手扳正他又转问的脸。“可是毅哥哥说,陶阿姨这样是不对的,他说不可以不理你,你好可怜,没有“马麻”,姥姥也死了,才来投靠这里的。小哥哥,“投靠”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投靠?

  尉靖气得全身发抖,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他哪里是来投靠尉家?

  这一年来,他思前想后,益发肯定姥姥是因为他要被带离身边才气郁身亡的,因此只要一想到当时站在姥姥身边满意大笑的母亲,他就痛恨不已!

  尉毅说他一无所有之后才来“投靠”尉家,未免把尉家抬得太高、把他贬得太低,当时若不是母亲通知父亲派人来带他走,姥姥会死吗?他曾往这里受人家的鸟气吗?

  尉靖握紧双拳,一肚子气没处发作。

  他猛地坐起身,结实的肩膀狠撞了岳宁的脸颊一下。

  “唉唷!”她捂着脸,还以为他是不小心的,她根本没看见尉靖铁青的脸色。

  “小哥哥,如果你也不知道的话,我们一起去问毅哥哥好不好?”

  听见她揉合着希冀与崇拜的语声,尉靖失去耐心地转过脸来朝她吼。“烦死人了!”

  岳宁愕住。“小……”

  尉靖伸手推开她,第一把就把她嵌着琉璃光辉的脸蛋推转开。她那双又无辜又单纯、随时会在不经意间深入人心底的闪亮大眼,总是让他有种无所遁逃的感觉。

  他心浮气躁。“去去去,去找你那个既伟大又什么都懂的毅哥哥玩,别来烦我!”

  岳宁口中的毅哥哥就是尉毅,他的异母兄长。每当他看到尉毅与岳宁玩得开心的时候,心里就有种莫名的涩味。

  岳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住了。小哥哥怎么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超人、骂人?她眨巴着眼眶里的泪水,外柔内刚的脾气也上来了。她赌气不看尉靖,用肥肥短短的手学他枕着头,躺在他身边,一句话都不说。

  尉靖心烦,也任由她去模仿。反正她等一下觉得没趣就会走了,不是吗?

  没想到三个小时过去了,尉靖的气也渐渐消了,小岳宁却还是维持同样的姿势,不讲话也不看他,就这样静静地蹶嘴躺着。

  她出人意表的执拗,与比他更厉害的耐性,让尉靖开始觉得她有趣了。

  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望着她的小脸。八岁的岳宁看来还有些BABYFAT,但无损于她的清秀,她看起来……很好看,双眉色浓而细长,两眼澄澈如镜,粉颊嫩嫩的,一头柔软的乌丝不管扎辫子还是披垂下来,都颇有小美人的韵味。

  在尉靖十一岁男孩的心里面,岳宁是够漂亮的了。可是他没有想过这么漂亮的小东西,乎时看起来挺柔顺的,一旦脾气拗起来,居然耐得下性于跟他比谁耗得久!

  炎热的午后过去了,四点多的户外开始起风,有了点凉意。他看着她开始发抖的模样,自己打破沉默对她说:“你要不要进屋里去加件衣服?小心生病了。”

  “哼!”小岳宁学着他一贯不理人的姿态,把头用到一边去,重重地哼出声。

  看着她稚气的模仿,尉靖忍不住“噗”地一声喷笑出来。敢情岳宁今天是来让他领教她的脾气、亮出她的爪子的?

  听到他的笑声,小岳宁更气恼了。她生气很好笑吗?为什么小哥哥看到她生气,没有像她看到小哥哥生气“哼”一声那么紧张?

  岳宁索性把整个身子都转过去,背对着尉靖,身子却抖得更剧烈了。

  尉靖的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受。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知道,岳宁背向他的样子让他很难过,那瞬问他彷佛看见了自己。

  他知道岳宁发的孩子脾气是在抗议他长久以来的冷漠相对,但是她小小的背影却让他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孤独。

  没有母亲,寄人篱下的岳宁其实也跟他一样寂寞吧?

  尉靖差点伸出手去抚摸她的长辫子,他硬生生地克制这股冲动,心里有种自己地无法解释的沉重感;看到岳宁冷得发抖却还是执意不理他,真的让他……难过地摸着身上的毛衣。被带到尉家的那日,他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有身上这件毛衣是姥姥织给他的纪念品,他宝贝得很。天一冷,他就穿在身上,彷佛这样做可以让他觉得姥姥还在他身边陪着。

  尉靖再望一望小岳宁孤单发抖的小身体,毅然决然脱下毛衣,覆盖在她身上。

  身上突然暖暖的小岳宁猛然坐起身,才发现身上盖着尉靖最宝贝的毛线衣。“小哥哥……”她只来得及看到尉靖从后门大步踏进屋里的背影,但是他褪下谁都不许碰的珍贵毛衣替她御寒的举动,却让她红了眼眶。

  不该随便跟小哥哥赌气的,她真不该!

  岳宁抱着残留尉靖体温的毛衣,小小声地发誓,她会好好珍惜它的。

  ※ ※ ※

  自从尉靖不忍岳宁受寒,为她披上他最心爱的毛衣之后,岳宁彷佛感受到了他其实并不像他所表现出的冷僻孤傲,于是她更喜欢静静坐在大树下陪伴尉靖。

  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不讲话的;或者岳宁会说一些日常小事,尉靖回以数句笑语,气氛不是很热络,却是温馨的。这个有默契的聚首,带给两个看似拥有富裕家庭的孤单孩子一种同病相怜、互相扶持的力量。

  当然,岳宁罔顾陶秀云的三申五令,与尉靖私下接触,自然得处处小心才不致招来责骂;但是这种秘密的感觉,反倒给他们探险般的新鲜感与刺激。

  至于那件搭起桥梁的毛衣,岳宁仔细地收好,似乎不打算还给尉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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