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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说了什么?”他倒想听一听,是什么话让云泽畏惧他?

  她小小地考虑了一下:“你有肚量听吗?”毕竟那些都不是好话。

  “不是任何时候都有。”他催促着,“所以你最好快说。”

  “有人说你曾经不留情面他斩断一个新兵的手,只因为他站岗时打盹。”

  “继续。”事实上,当年那个打盹的小兵已经升为带兵副将。

  她陆陆续续地说了几个巧柔告诉她的传言,程度愈来愈可怕。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恶,但是她的头却愈垂愈低,因为羞愧。

  她曾经相信那些传言,深深地、深深地相信。

  真是无稽!当时的她到底着了什么心魔,竟会相信这样的话?巧柔也许是因为以讹传讹,而将流言说得更夸大,但为什么连那时的她都深信不疑?到底为什么?

  她想不起来,记起的只是巧柔耸动的神情与言语。

  “说这些话的,都是宫女?”听完,君设阳的眉拧了起来。

  这些话太不真实,甚至把他形容成杀人不手软的疯狂刽子手,内容极耸动人心,每一句都是最过分的诽谤,像存心要破坏他的形象。

  云泽点点头。

  他问得更仔细些:“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你要做什么?”云泽警戒心顿起。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显示,但他怀疑这是有目的而为的阴谋,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就像府里遭人潜入的事儿一样,内情不单纯——没有理由地,他直觉地把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就是因为听了这些话,所以你决定逃婚?”

  虽然怯懦,但她还是点点头。

  “没有人帮衬?”他怀疑她有执行的能力,甚至可以一语断定,必有共犯。

  “这是要治罪的,谁敢?”她心虚地说着,用眼角偷偷地瞄着他。

  是了;就是这句话。谁敢?

  究竟谁敢帮着公主——或者该说是吓着公主,令她情愿逃婚?

  看着云泽那明显说了慌的模样,君设阳陷入一片深思。

  第四章

  栖凤阁里,一片寂静。

  君设阳深思的模样,令云泽十分不安。几回相处下来,她知道君设阳并非等闲人物,他的思维运转极快,也许这会儿,他已经将逃婚的始末猜十八九不离十。

  “之前你身边有个宫女。”君设阳缓缓开口,想到了一个可疑人物,“她人呢?”

  “嘎?”云泽一呆。他指的是……

  “我曾见到你们一起搀扶着假新娘。”君设阳点得更清楚些,“大喜之日,宫道上。”第一回对彼此惊鸿一瞥的时刻。

  他指的正是巧柔!云译局促不安地说着:“你指的那个宫女,她是被我胁迫的,整件事与她无关。”

  是吗?君设阳抚着下颚,还依稀记得当天那侍女向他投来的目光含怨带恨。

  “她叫什么名字?人在何方?’

  “我给了她一些首饰,要她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免被我牵连。”

  “名字。”他冷淡地坚持着。

  云泽只好退让了:“巧柔。”她急急地解释,“她真的是被我胁迫的,你相信我!”

  她太娇小,根本不可能胁迫任何人——反之,被人胁迫还容易些。

  “回到正题,好吗?”他的眼神太锐利,像可以穿过人体,直达内心。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还有所保留,“我为我当时的莽撞之举而道歉。”

  进将军府之后,她一直在“认识’君设阳。渐渐地,她发现,他威严、凛不可犯,但绝不随便出手伤人;他严历也仁慈,所以君家人都爱戴他。出乎她意料的是,他不嗜血,身上没有浓浓的血腥气事实与传闻间的落差如此之大,惟一的解释是,巧柔误解了,惟有这样的说法才行得通。

  但是,误解是件多么常见的事;不该有人为此负责吧?

  君设阳环手在胸,情知她有所保留。她想保护某个人,也许正是“巧柔”,但他直觉那个人居心叵测。

  这个小女人,臂膀那么细、力气那么小,娇娇软软像棉絮似的,一点小事就眼泪淋漓,她以为她保护得了准?

  然而,她眸中的戒备让他不想逼她到底;说来虽然荒谬,但他逐渐希求她全心的依赖。

  “不必对我说抱歉。”他的黑眸闪了闪,决定暂时放过她。

  “我损害了你的名誉,也羞辱了你。”她的小脸垂到胸前;很难面对他。

  新娘逃婚,对男人而言是多么过分的打击,难为了他一点都不计较,依然待她很好很好——但,这是为什么?云泽偷偷地在心中想着。

  他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是一点都不在乎她?

  “我的名誉没那么脆弱。”他傲然地答,态度豁达。

  看着他,她决定,她喜欢他自傲的模样:“请相信我,我真的非常后悔。”

  “不必自责。”君设阳环臂在胸。也该是开诚布公的时候了。“换个角度想,逃婚至少点出一个好处。”

  逃婚也能有好处吗?她疑惑地看着他。

  “起码让我清楚,你我心意相同。”

  “心意相同?”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打算娶妻,你的举措只是让我知道,你的意见与我不谋而合。”

  “你不想成亲?”云泽摇摇欲坠。听到这话时,为什么会觉得心上像挨了一拳?这时才知道,原来她是被期待着退货的新娘。

  “至少目前不要家累的牵绊。”他自然地说着,把她当作盟友。

  虽然他是人称每战皆捷的“战场神将”,但事实上,午夏国的边境还有许多需要加强的军力与防备,四周更有虎视眈眈的邻国;对于军防,有太多事等着进行,一个需要呵护的美娇娘根本不在生活蓝图之内,他不要。

  她是牵绊?云泽微微一愕。

  他露出了她所见的第一个笑容:“不只是你向皇上提出多次不成亲,我也提过,但都无效。”

  皇上太坚持这桩婚事,甚至在许多细节上亲力亲为地打点,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一心想撮合他们在一起。

  “为什么不想有家累的牵绊?”

  他笑了,却是因为她逃婚;曾经偷偷想象他笑逐颜开的模样,如今见着了,心口却反而有种闷闷的感受?

  “我没有时间浪费在软玉温香中。”他是大将军,想做的、该做的是修缮城墙、巩固边防,而不是一天到晚锁在房门里贪享画眉之乐,“如果没有家累,我可以远赴边陲,做该做的事,不须牵肠挂肚。”

  这就是他对云泽表现得毫不在意的原因,他的心压根儿不在亲事上。

  当所有的人谩骂公主逃婚时,他不生气;当所有的人打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时,他严词警告,只因为公主是惟一与他产生共识的人。

  很凑巧,他们都不要彼此!

  只要一想到他的笑容因何而起,云泽的心便沉进深水里。

  “既然无意嫁娶,却成了亲,那正好。”没有粘答答的关系,他便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以知己相称,我承诺保护你一生一世。在我的翼护之下,你可以安心,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纤躯摇摇欲坠,连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腿软。

  真正想要的生活?这曾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如今却为了它而轻染愁郁。

  “好…好啊,就当知己。”她勉强应着,失落感浓重得将她淹没。

  君设阳凝视着她,发现她不对劲的神色,心中一怔,愉悦立即敛住。

  一种捉不准却明显存在的奇异感觉攫住了他,像失落,又似离愁。

  刹那间,气氛变调了——

  “就当知己。”云泽无意识地喃喃,一遍又一遍。

  傻瓜,她“曾”期待些什么吗?又,事到如今,她‘还能’期待什么?

  他根本不想娶她,他们是半斤八两!原来被人推拒在心门之外的感受如此扎心,她总算明白了。

  云泽变得空洞的眼眸里,承载一片萧索。

  */*/*/*

  自从开诚布公地谈过之后,在将军府里,云泽便多了一个“知己”。

  这样的关系,虽然心里有所缺憾,但比起先前的惶惑;总是让人心安;不再顶着夫君与娘子、公主与驸马的大帽子,相处起来自然轻松得多。

  他们的交谈变多了,见面的机会也一直在递增,甚至每天晚上,她不再一个人独嚼寂寞的晚餐,他总是温柔相伴。

  然而,她也有着莫名的悲伤,像错过了什么;每次望着君设阳气宇轩昂的模样,心中总是若有所失。

  反而是君设阳一如往常,知道她喜欢舞文弄墨,便将书楼交给她打理。

  “喂!”正当云泽在栖凤阁里兀自发呆时,采凡一身戎装地出现了。

  她有着云泽永远也学下来的爽朗,活力十足;她决心把君设阳当榜样,想学他调度军容的气势,于是腰间佩着少年用的短剑,墨浓的长发作男子发式,也扮成英气十足的模样。

  “采凡。”云泽扬起头来,温婉地打声招呼。眼前的少女,是这个家里少数愿意同她说话的

  女眷。

  她那张适合说说笑笑的美唇儿,见着她却总是噘着。如果她愿意微笑,一定娇悄可人,只可惜总不见她愉快,也许是见着她的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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