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在她回美国筹备婚礼的短短一个月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心中向来只有工作的烙晴姊,会有了小女人的神情、小女人的忧郁?
「我想见他。」医生离开后,烙晴吃力地说着。
「想见江先生最后一面吗?」欢晨撬起她,一如之前为她拭去身上所有血迹的温柔。
「不是『最后一面』!」那么强悍的男人不会死!他不曾食言的,所以承诺当她一辈子护卫的他更不可能死去!烙晴虚弱而坚定地说道:「我只是要去见他。」
只要召唤他,他会醒的;她太清楚,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多么努力在使她快乐;他只怕来不及逗她开心了,又怎会违她所愿?
他会醒的,一定会!
「烙晴姊……」欢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医生已经点明了他的状况,不是吗?「我找人安排。」唯今之计,也就只有让她眼见为凭了。
唉,好好的一个宴会,怎会搞成这样?
私立J医院之所以成为贵族医院,不但因为医术精良,更重要的是,对于病患就医数据的保护十分周到,非常贴合痛恨狗仔队跟踪的名人的需要。
虽然医生宣布江默痕已经去世,但他的遗体仍被送入一间极为隐秘的高级病房;跟随带路护士左弯右拐,经过重重关卡,欢晨撬扶着烙晴来到一扇门前。
这地点,附近已没有任何医护人员与患者走动,气氛安静。
「欢晨,请你先回去。」烙晴自己站直了身。「让我们独处一下。」
见她的神情虚弱却坚定,欢晨也只好答应了。「哦……那好吧!」
护士与欢晨相偕离去后,烙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打开门,病房内部的装潢很豪华,不亚于五星级的饭店套房,但是正中央的大床上,却是一副令人心碎的景象。
无情的白布覆盖下,是她深深爱着的男人啊!
最可悲的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她对于他不仅止于「喜欢」,而是失去了他、连呼吸都要跟着终止的「爱」,但她甚至没有对他倾诉过一丝丝情意!
烙晴走了过去,举起的每个脚步都像有千斤重,走得她全身虚软;一到他身边,她立刻软弱地跪了下来;揭起白布,发誓绝不轻弹的眼泪便未语先流。
苍白的唇、冰冷的颊、毫无生气的脸庞,他的模样推翻了她之前信誓旦旦说他不死的坚持!
「你骗我!你这可恶的坏蛋,居然欺骗我!」烙晴哭出声来,动手不住地捶打他。「你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你说过喜欢我,原来那些话只是在哄我开心,你根本一点也做不到!」
原本的性格就像是一颗小炸弹,她的悲伤绝不是默默垂泪,反而以怒气的方式宣泄出来,哭着痛骂他。
「最可恶的是,你让我相信你!你让我相信你跟其它护卫、其它男人是不同的,结果你居然……居然……」
她气得重重伏在他的胸膛上,嚎啕大哭,心想:他既然……既然无情无义地「挂」了,她又何必「怜香惜玉」?是他先对她「不仁」的嘛,她当然也该以「不义」回报回去才对。
激烈的哭泣,使她没有注意到身下的胸膛正缓慢而有规律地起伏着。
「你混帐、你坏蛋,你有胆以后八辈子投胎转世都不要来认我!」又悲伤又生气,她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好痛……」这时,冰冷惨白的「尸体」开始说话了。「烙晴,妳能不能轻一点?」
「咦?」她困惑地睁开一只眼睛,止住哭泣。「是你显灵了吗?」她压根儿不怕怪力乱神,他活着时疼她宠她,就算死了也不至于害她吧?
倒是……他显个什么灵?现在才想到要说对不起?哼,太迟啦!
「我想,我可以不用显灵,直接张开嘴巴说话就好。」他气若游丝地说着。
确定货真价实是他的声音,她直起身子,瞪圆了眼睛,看到他的唇瓣动了动。
「你……默痕……你还活着!」她指着他的挺鼻,惊讶地大叫,鼻子眼睛全都红通通,水泽也汪汪。「你怎么还活着?」
听听,她责备得像是他不死是个错似的!
「小声一点。」他很困难地说着,虽然力气不足,但话倒还说得完整。「这里的隔音效果虽然好,但……凡事还是小心一些。」
烙晴傻住了。干么要小心?大难不死是要放鞭炮、吃猪脚面线的耶!
「你在耍我吗?」她的脑子开始清醒,那些被短暂遗忘的疑点又统统跑上心来,弄得她满脸都是问号。不对劲,有些事真的很不对劲!
「咦?你醒啦?」房门一开,主治医师走了进来,嘲弄地看着江默痕,像是跟他很熟似的。
「他」的手术帽摘掉了,摇曳着一头金灿灿的秀发;方才十分俊美的模样,原来是因为她是个金发美女的缘故。
「久仰大名,叶烙晴,默痕常跟我提起妳。」金发美女热情地伸出手要与她握。「妳长得很漂亮嘛,身材也不错,嗯,还带有一点东方女子的神秘气息。」她大胆的视线浏览过她全身,看个仔仔细细。
她是谁?为什么对她评头论足?烙晴心里一阵怪异。
不是她洒狗血的八点档看太多了,她真的有种直觉--这个女人的名字叫「情敌」。
「等等,妳刚才不是说他已经……」她好不解,美女医生刚才不是一副劝她节哀顺变的样子吗?
而她现在看起来像跟江默痕串通好了似的,是来骗她眼泪的!
「对,我说『我们尽力了,但江先生伤势太重,已经……』。」她双手一摊,丰润红唇弯出了风情。「我点到为止,至于『已经』怎么样,是任妳想象的。」
乱讲,她根本是在误导她嘛!无法进入状况的烙晴,还不能彻底消化江默痕死不死的讯息,见到这美女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女人的醋意是很直接的,她心里已经有点泛酸了!
江默痕适时地介入。「这位是法伊亚,我的义姊兼伙伴。」
「噢!」看来他们情缘很深嘛,大概青梅竹马,早就两心相许了。
她臭臭的脸马上就被他看出端倪了。
突然,烙晴被他一扯,虽然力道不大,但已足以使她靠近他。
江默痕附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不要靠法伊亚太近。」
「哦,我不会告诉她,你吻过我的。」她敷衍着,小小地讥讽他一脚踏两船。
「还是告诉她的好,免得妳被拐走。」江默痕干净利落地解释。「法伊亚爱女人!」他满意地看着她两眼瞪圆,偷偷地踞起脚尖移开三小步,离她远一些。
对于同性之爱,她可没歧视呀!只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看上而已。
「急着说我什么坏话?」法伊亚靠过来,以熟练的手法审视伤口,并为他打了一针,他的气色立即好转。「不要忘了,是我把你从鬼门关拎回来的;你流那么多血,要不是有神医如我,你早就死定了,还敢玩那么大的赌局吗?」
「赌局?」这段谈话多么机智有趣呀!就像鸭子听雷……烙晴狐疑地重复。
「救你的命,不是要你嚼舌根,是要你对你的女人解释清楚。」法伊亚挥挥手,波浪般的长发闪耀艳金光泽;她是个很有自我风格的女人。「帮你打了一剂特效针,你马上就有力气把该说的话说一说。」
她离开病房之后,气氛便岑寂下来,空气里充满了问号。
非常确定他有事瞒着的烙晴,抹去了狠狈,正色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默痕的俊脸渐渐恢复血色,让烙晴开始服气起法伊亚的医术;她甚至偷偷怀疑,刚刚是不是她恶作剧,故意把江默痕的气色弄得惨白,好来骗她的眼泪?
「我有很多话要说。」在她的帮助之下,江默痕坐了起来。
「刚好,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原本她可以忍到事件结束才提起,但是他中刀以及法伊亚的出现,似乎预告着有事要发生,她按捺不住了。
「妳先问吧!」江默痕绅士地把发言权让给她。
早就在猜,她什么时候开口。她急跳跳的性子,最不能忍受不确定的事;见她几次想问又不问,他有一点感动,她给了他空间。
「我想知道,你从哪里来?以前遭遇过什么?生命里曾经出现过哪些人?他们对你的重要性如何?」她一股脑儿地丢出许多问题。「我想了解你这个人所有、所有的过去。」
还想知道,为什么一家人相处融洽的模样,会令他变得疏离而僵硬?为什么他对待她的家人,没有办法像对她一样自然而风趣?
「我会告诉妳,但故事很长很长。」他挑起眉。「妳有耐心听?」
「当然。」爱他的心,可不是假的啊!
「还记得在跳舞时,妳曾经回答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让『约赛尼兄弟』绳之以法吗?」
她点点头。听他一言,就像在一团混乱的线圈中,抓出了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