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太算是封信;本打算写得更多的——不过我刚装好4个窗帘和3条门帘(幸亏您看不见我的粗针线活),又用牙粉拭净了我的铁桌子,又缝好画布的线,又拆封了4箱书,又送走了两大箱的衣服(这似乎不可置信,乔若莎·艾伯特拥有两大相满满的衣服,不过她真的有!)同时还要迎接50位好朋友。
开学这一天真是欢乐的一天。
晚安,亲爱的叔叔,别因为您的雏鸟要独立而生气。她已经长大了,充满了活力,高声地咯咯叫着,还有一身美丽的羽毛(这都是因为您)。她将要茁壮得神气活现。
爱您的
茱蒂
9月26日
第五十四章
亲爱的长腿叔叔:
茱莉亚·平莱顿邀请我去她家过圣诞假期。这没有吓着您吧,史密斯先生?想像约翰·格利尔孤儿院的乔若莎·艾伯特,跟有钱人们同坐一桌。我不知道为什么茱莉亚要邀我——她最近似乎对我友善了许多。说老实话吧,我宁愿去莎莉家,不过茱莉亚先邀我的,要去只能是纽约而不是乌塞斯特。我挺害怕一次要遇见这么多平莱顿家族的人,还得添置很多新衣服——所以,亲爱的叔叔,如果您来信希望我安静地留在大学,我会以平常温顺恭敬的态度向您鞠躬致敬。
空闲时,我阅读《托马斯·赫胥黎的生平和书信》,很轻松愉快,有空闲的时候就拿起来阅读一下。您知道archaeopteryx是什么吗?是一种古代的始祖鸟。还有stereognathus呢?我也不懂,好像是类人猿和人之间的想像动物,如长牙的鸟类或长翅膀的蜥蜴。不!两者都不是,是一种中生代的哺乳动物。
我今年选修了经济学——很有启发性的一个科目。我修完后,就要向自己做一个专题报告,看要如何经营一间孤儿院。您不觉得如果我有投票权的话,我会让自己成为一个很棒的投票人吗?我上周满21岁了。如果一个国家将像我这样一个诚实、受过教育、又聪明的公民丢弃,岂不是太浪费了。
您永远的
茱蒂
11月9日
第五十五章
亲爱的长腿叔叔:
感谢您批准我去拜访茱莉亚——我想沉默就意味着赞同。
这段时间社交活动真是太频繁了!上星期举办了一年一度的舞会——今年第一次,我可以参加,以往只有高年级可以参加的。
我邀了吉米·麦克白,而莎莉邀了吉米在普林斯顿的室友,他是去年暑假参加了他们露营的朋友,红头发,很和蔼。茱莉亚邀请了从纽约来的一个毫无个性的人,但从社交的角度看也无懈可击,因为他是德拉马特·奇切斯特家的人。这对您可能意味着什么,对我。却没有一点意义。
我们的客人星期五下午到齐,在高年级生宿舍里吃茶点,然后,又赶回旅馆用晚餐。旅馆人满为患,他们只好排排睡在餐桌上——他们自己这样说的。吉米·麦克白说下一次要是再被邀参加大学社交活动,一定把登山帐篷带来,在校园里安营扎寨。
7点半他们来参加校长举办的招待会和舞会。我们的联欢会提早开始了!事先将男士们的卡片做好,然后每跳完一只曲子,就让他们一起按姓氏字母的顺序列队等候,以便下一个女舞伴容易找到。比如,吉米·麦克白,将耐心地站在M里面,直到有人来请他(至少他应该耐心等候,不过他总是晃来晃去,常常混在R或S组里面)。我发现他真是个很难接待的客人,仅仅因为只和我跳了3支舞而生气。他说自己不好意思与不认识的女孩子共舞!
第二天早上有一场合唱音乐会——您猜那滑稽的新歌是谁写的呢?是她。喔,我告诉您,叔叔,您的小弃儿现在还很出名了!
无论如何。这两天玩得真的很快乐,我认为男士们也都很高兴。开始时,面对1000个女孩子,有些男宾还很担心和拘谨,不过很快就适应了。从普林斯顿来的两位客人也十分开心——至少他们彬彬有礼地这样说的,并邀我们明年春天去参加他们的舞会。我们答应了,所以请别反对,亲爱的叔叔。
茱莉亚、莎莉还有我都穿了新衣裳。您想听听吗?茱莉亚的奶油色缎子衣服上装饰着金色刺绣。她还带着紫色兰花。衣服是巴黎制作的,如梦似幻,至少值100万美元。
莎莉穿着天蓝色衣服,镶有波斯花边,与她的头发十分相配。虽然不值100万美元,也达到了同样的效果。
我的是淡粉红色缀着玫瑰花边,手里捧着吉米·麦克白送我的玫瑰花(莎莉早告诉他要带什么颜色的)。我们都穿着长统丝袜,缎子鞋、围着颜色相衬的薄纱披巾。
这些服饰细节一定会给您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叔叔,我真为男人世界单调枯燥乏味的生活感到悲哀。想想看,薄纱、威尼斯花边和爱尔兰钩针编织对他们毫无意义。而女人,无论她们是喜欢孩子、丈夫、微生物、诗歌,仆人、平行四边形,花园、柏拉图,还是喜欢桥牌,她们永远而且彻底喜欢服装。
这是四海一家人的天性(并非我首创,摘自莎士比亚的戏剧)。
另外,还有另一件事,您希望我告诉您最近刚发现的秘密吗?您要保证自己不会认为我很虚荣才行好吗?那么您听着:
我很漂亮。
真的。房里有三面镜子,我不会傻到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一位友人
又及:
这是一封您在小说里会读到的那种恶劣的匿名信之一。
12月7日
第五十六章
亲爱的长腿叔叔:
我只有一点时间,要去上两堂课,收拾一个行李箱,还有一个大手提袋,去赶4点的火车——不过走前还是想写几句话,告诉您我对您送的圣诞礼物有多么喜欢。
貂皮大衣、项链、头巾、手套、手帕、书和提包,所有的我都喜欢——当然最喜欢的是您!不过,叔叔,您没有义务把我宠坏呀!我只是个平凡人——是个平凡的女孩子。您用这些尘世的花哨来诱惑我,我又怎能专心致志地去读书呢?
现在我终于能够猜到,是哪一位理事每年给约翰·格利尔孤儿院提供圣诞树和每周一次的冰淇淋了。虽然他隐名埋姓,我也能从他的所作所为猜出他来。您所做的这一切好事,一定能给您带来快乐的。
再见,祝您有一个非常愉快的圣诞节!
您永远的
茱蒂
12月20日
又及:
我也送给您一份礼物吧!但愿您也喜欢她,假如您认识她的话。
第五十七章
亲爱的长腿叔叔:
原本打算在纽约写信给您的,叔叔,不过纽约实在太喧闹了。我过了一段很美好——很有教育意义的日子,我庆幸自己没有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宁愿在孤儿院里长大。不管出身多么低微,至少过得简单而诚实,而不矫揉造作。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人们总说他们被身外之物拖累。那房子里有形的感觉已经在支解中,直到我上了特快车回到校园之前,我才松了口气。所有的家具都雕工精细,装饰得富丽堂皇;我所见的人都衣着讲究、彬彬有礼,低声交谈显得品味极高。不过说实话,叔叔,自我进门到离去为止,始终没有听过一句真心话。我看不出那房子里有任何的新意。
平莱顿太太满脑子充满了金钱珠宝、裁缝和宴会,与麦克白太太迥然相异。如果有朝一日我结婚并生儿育女,我会像麦克白家一样培养自己的孩子,无论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让他们变成平莱顿家的孩子。这样说也许对一个刚刚接待过我的家庭很不礼貌。如果是这样的,请您原谅,我不过是和您说些悄悄话。
我仅在吃茶点的时候见到杰维少爷一次,没有机会跟他单独交流,真让人很惋惜,我们去年夏天相处得是如此融洽。看来他对自己的亲戚们没有太多的好感,而他们也不太理他。
我看到了数不清的剧院、饭店和豪华巨宅,脑子里充满了玛瑙、镀金、拼花地板和棕榈,很长时间都无法恢复过来。我很高兴自己又回到学校和书本里.来,又变成了那个彻头彻尾的学生了。校园的宁静比纽约的嘈杂更令人神怡气爽。大学生活才真是可爱的。书籍、学习和课程使人的思想活跃,疲劳了,可以到体育馆或操场上活动活动还有那么多志趣相投的同学们,可以和他们通宵达旦地畅谈;可以心安理得地睡觉,仿佛彻底地解决了什么世界难题似的。其中还穿插了许多愚蠢的笑话,对任何小事胡批一通,心情格外舒畅,还常常孤芳自赏,自鸣得意。
而最值得一谈的不是生活中大起大落的事,而是一些细微的高兴事。我感觉到自己发现了快乐的奥秘:活在当下。不要沉浸在过去的懊悔上,或仅仅希冀着未来,而是充分享受现实生活。比如种田,有粗放耕作和精耕细作的区分。今后,我要精细地生活,享受人生的每一秒,并且在享受时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享受。现实生活中许多人不是在生活,而是在与时间赛跑。他们努力地想达到生命地平线上的某个顶点,在拼命的奔跑中,无暇顾及两边美丽宁静的景致。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老了,疲惫不堪时,达到目标还是没有达到实际上都是一回事。而我打算漫步人生,沿途小憩,一点—滴地积累人生的乐趣,哪怕是永远成不了伟大的作家也在所不惜。您见过像我这样的哲学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