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司仪要喊一拜天地之际,门外突然又傅来炮竹声,不一会儿,步荆红隐约听到宾客们的抽气声。
“这……王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可把我给搞胡涂了,怎么会多出一个新娘子呢?”媒婆不解地问。
她做煤婆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在洛水域算得上小有名气,连她都没碰过拜堂时,突然又跑出一个新娘的怪事……
步荆红一听,双腿猛地发软,要不是霞娥眼明手快地从后钣扶住她,恐们她早瘫在地上了。
她的窘态全落进楚易勋的眼底,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坐在堂上的八五爷一脸尴尬,众人不解和狐疑的目光全投射到他身上。
“人都到齐了,司仪呢?怎么了,吓傻啦?还不继续?良辰吉时都快过了呢!”楚易勋笑道。
步荆红睁大双眼,难以置信身边的男人居然这样对她。
“等等!姑爷……再怎么说我家小姐也是遵从圣旨之意嫁到王府来的,您这么待我家小姐,未免欺人太甚!”
灵娥气不过地想替主子出气。
她一直相信好人有好报,像小姐这般美丽、善良的女子,怎么能受这样的侮辱呢?
“说得好!”楚易勋鼓掌叫好,脸上没有一丝不悦。“真不愧是洛水首富家的丫鬟,就连教训人也是有板有眼的。”
灵娥俏脸一僵。
“灵娥不敢,只是希望姑爷给我家小姐一个交代。”
“交代?”楚易勋俊美的脸上仍带着笑意。“正因这桩婚事是皇上所赐,所以我楚易勋就算百般不愿,不也乖乖的娶了,不是吗?”
闻言,八王爷气得涨红了脸。
“易勋!你这个孽子还不住口?”
要不是这不肖子用逃婚来威胁他,要不是担心抗旨会拖累不少人,他哪会放任此等荒唐之事发生……
当初就是担心易勋会被那个名叫花颜的花娘迷昏头,加上住在后院里的那个祸害……他才会急着向皇上请旨,让步家闺女赶紧嫁过来。
没料到易勋这不肖子反而借此威胁他,若不让花颜一起进王府,他便会离家出走。
若真引起皇上勃然大怒,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可不行啊,荆红还不知道这个要和她做姐妹的人是谁呢!”
楚易勋说完便掀开另一个新娘的喜帕。
在场的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我的天啊!那不是梦香楼的花魁,花颜姑娘吗?”宾客中有人惊呼道。
步荆红虽然隔着喜帕,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惊呼声中不乏对花颜美貌的赞叹声。
她听别人说过花颜,据说她才貌双全、歌艺绝佳,许多王孙富豪争相拜倒在她的裙下,只是没想到连自己的夫婿也是其中之一
“小……小姐……”
灵娥的声音微颤,步荆红知道她已气得浑身发抖了。
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关系,但她们的感情却像姐妹般要好。
与其说灵娥对她的好是因为忠心,倒不如说是一种姐姐对妹妹的关爱,所以发生这种事,灵娥铁定比她还生气。
“颜儿,还不快来拜见你的姐姐!”
看着步荆红,楚易勋狭长的眸里尽是戏谵的笑意。
“是。”花颜仪态万千的缓缓福了福身,娇滴滴的开了口:“姐姐,今后颜儿要是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还望您多担待了。”
绞紧红绳的手心早被汗水濡湿,她的心中其实也是百感交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惊讶多于愤怒。
楚易勋没说错,这是一桩没有爱的婚姻。
可……他难道就得用这样激烈的手段向圣上抗议吗?
真够狠的!
奉旨成亲的同时纳了个妾,还是个艳名远播的花魁,这不等于在召告世人,他楚易勋宁可娶妓,也不愿娶她步荆红吗?
她是生气的,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的转身离去。
可是……这样的想法一旦付诸行动,楚、步两家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不是她所能想像的。
步荆红不由得轻叹口气、露出苦笑,心想她都愿意为了让父母安心而坐上花轿,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如今她多受了点屈辱又何妨?
顶多明天成为众人闲聊、嘲笑的对象罢了……
“怎么了?我贞慧贤德的好妻子,不愿意向你的妹妹打声招呼吗?”楚易勋一脸讽刺地对步荆红说道。
不知为何,他在瞧见喜帕下轻点胭脂的唇漾着淡笑时:心里顿时感到不舒服。
她的反应和他的计划有些出入,他原本以为此举会将步荆红逼得夺门而出,或是怒斥、或是嚎啕大哭,然而这些就是他的目的。
他不要这个女人,羞辱她,就是要她看清楚自己的身分。
没想到她会这样平静,平静得给人一种置身事外的错觉。
“夫君说得没错,这是皇上所赐的婚事,夫君或荆红皆没有做主的权利;既然夫君如此喜爱花颜姑娘,荆红当然十分愿意成全,从今以后自当与花颜姑娘姐妹相称、互敬互爱。”
圆润清脆的声音说出万分得体的话,虽然没人见到步荆红的容貌,可她的声音和话语却已经掳获众人的心,将心全靠向她。
“呵呵……好好!好孩子……”如坐针毡的八王爷心情大大的转好,看来他的亲家将女儿教养得极好。“难得我的媳妇这么识大体,真是王府之福啊!”
八王爷拿出手巾拭汗,此事既然解决了,婚礼最好也快快结束,以免夜长梦多。
在八王爷的示意下,原本愣在一旁的司仪这才清了清喉咙,再次喊道:“一拜天地……”
想看好戏的宾客,面色凝重却强颜欢笑的主婚人,神色阴沉难测的新郎信,加上一进门就遭到羞辱的新娘子,一旁还有个笑吟吟的小妾,这场极诡谲的婚礼再次进行下去……
***************
银白的月光洒落于中庭,凝晖阁内点着红烛,白烟袅袅。
绣帐锦被丝毫没有被动过的迹象,还整齐的叠在床榻的内侧,桌上的酒杯更是被冷落在一旁。
步荆红没等楚易勋进新房,早早就要灵娥帮她换下嫁衣,拿掉压得她颈部发疼的凤冠。
一头墨黑的及腰长发被放下,步荆红细致的脸上没有“弃妇”该有的哀怨与泪痕;她反而一派优闲的坐在桌前,翻着从步家带来的书,似乎早就料到今晚楚易勋不会来。
捧着洗脸水进屋的灵娥见她这么平静,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该庆幸自己跟了个冷静的主子吗?”
盛满水的铜盆被她重重的放下。
步荆红没抬眼,忽略灵娥故意弄出来的声响,嘴角微微勾起。“难不成你想要一个大哭大闹的主子?”
“也不是这么说啦,只是你更少也不要这么闷不吭声啊!人家都骑到咱们头上来了耶!”
“你是指夫君纳妾的事?”
“要不然呢?难道还有别的事吗?”灵娥翻了翻白眼。
步荆红漾出一抹浅笑。
“这样不是很好吗?”
“好?小姐!你是不是疯子?有哪个姑娘在成亲那天,丈夫同时纳了妾,做正室的还会说好?”
“傻灵娥,这样不正好如了我的意吗?夫君不喜欢我,我对他也没有感情,成亲本来就不足我们愿意的。原本我还担心他会因嫌弃我而休妻,让咱们步家蒙羞,幸好他够理智,知道这样做会使两家犯上欺君大罪:这下可好啦,他另外纳了个喜欢的女人为妾,我也不必让爹娘烦心了。”
“可是……”灵娥忍不住替她抱屈。
心地好,长得又美的小姐,怎么就得受这样的罪呢?
她在大街上经常听见他人说起姑爷,虽然也有些风流韵事,可大部分的人都称赞他做事公私分明,对属地的农民也很宽容;去年因为旱灾收成少了些,听说姑爷还下了令,田赋暂缓一年免收。
这样的姑爷,她当初还希望他在娶了小姐之后,能好好地待她呢,没想到……
“相信我,灵娥,这真的是我想过的生活。”
步荆红说得很有自信,却没发现自己睑上那抹淡淡的愁……
***************
楚易勋昨夜果真未进新房,偌大的王府传什么都慢,就是流言传得飞快,不一会儿整座王府全传遍了。
“是啊!听说整晚都没进新房耶……”
“是咽、是啊!听说是在二夫人的结绮院待到天亮喔……”
“唉!可怜喔……”
一群人故意在步荆红经过时尖声大笑。
在这座偌大的王府里,要学会做人处世的道理很难,但要学会巴结得宠之人和落井下石却很容易。
步荆红一点也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她神采奕奕地越过她们,对她而言,再恶毒的目光她都碰过,这些不算什么。
她一身清雅的湖绿衣衫,和以前一样蒙着同色面纱,梳着厚厚的浏海,领着灵娥往大厅走去。
“夫人早啊!您走得这么急,是要给王爷请安去吗?”刚刚挤在人群中窃窃私语的一个嬷嬷,突然挡住步荆红的去路。
“嗯。”步荆红轻哼一声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