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液体抹上了她的额,暂时止住了她剧烈的痛楚。
沁人的药香从她鼻间窜人,引导她再度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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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她还是虚弱地无法动弹,只能尝试著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粉雕玉琢的少女,她正俯身看著自己。
「你醒啦?」
原来在昏沉沉之中,她听见的女音就是这名清丽少女。
「呃……」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难以成音。
白烟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先别急著说话,风落说你喝了太多的水,伤了喉咙。」
拿起置在一旁的杯子,白烟萝撑起她的颈项,喂她喝口水润润喉。
「怎么样?有没有好些?」白烟萝盈盈一笑。
「好多了,谢谢。」勉强道谢的声音仍然嘶哑。
「别客气了。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怎么会落水的?」白烟萝一问就是一堆问题。
「我叫——」她猛地一僵。
叫什么?她的名字叫什么?
「啊——」剧疼再度袭进她脑中,让她忍不住尖叫。
房外立刻冲进来两道人影——
「萝儿!」朱云截迅速抱住烟萝,小心翼翼地检视她全身上下。
「你没事吧?」他慌忙地问。
「没事呀,只是吓了一跳。」
白烟萝给了他一个大惊小怪的白眼,却又娇羞地红著脸依偎著他。
陆羽心屈著孱弱的身子,手臂交叠在胸前,眼眶泛著莹光,不停地抖颤。
「风落,快瞧瞧她怎么了!」白烟萝担心地说。
从刚才一进门就始终冷漠不语的男子,闻言马上点头,想要上前诊视。
「你不要过来!」陆羽心将自己抱得更紧。
白烟萝不理会朱云截不赞同的眼神,挣脱他温暖的怀抱,缓缓地靠近哭泣的女子。
「你怎么啦?」
陆羽心伤心地抬起星眸,泪珠不停滑落。
「我不知道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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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孟阳气得拍桌大骂。
一张价值不菲的花梨方桌应声而裂。
他高高兴兴地去云游四海,带回来一大堆礼物,想犒赏这群徒弟们。没想到才一回狂嚣岛,他们竟然用互相残杀来欢迎他。
宇文隽恢复了冷静,一语不发地坐在一旁。
于飞站了出来,主动全盘托出。
孟阳愈听脸色愈发沉重,最後竞跌坐在椅上。
「糟了,糟了!」孟阳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你说陆羽心跌下断肠崖?」
于飞凝重地点头,「是的。」
「下落呢?」孟阳急急地问道。
「不明。」
「什么叫不明?」他气极了。
「少主疯狂地下水找寻,徒儿也一直不断搜救,可也只找到红樱的尸首,没有陆姑娘的踪影。」
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了,孟阳也只能暂且这样安慰自己。
「孽徒!可知道你犯下了大错?」他气恼地对宇文隽一吼。
于飞兄弟以为他是为了谷红樱的事生气,连忙跪下。
「师父,这不是少主的错!」于南为宇文隽辩道。
「师父,是红樱太感情用事,落崖惨死、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的。」于飞平声地说。
「我是在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陆羽心?」
跪在地上的两兄弟和原本事不关己模样的宇文隽,都一阵愕然。
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义父,莫非你早就知道杀我家人的是正剑山庄,盗走剑谱的是陆天刚?」宇文隽敛眉一问。
孟阳百般的无奈,原想把一切旧事随时光封住,可世事岂能尽如他意?
「没错!灭了你全家的,确实是正剑山庄的欧阳义,可是谁告诉你,是陆天刚偷了盘天剑谱的?」
宇文隽的俊脸,因想到家恨而变得冷酷。
「我爹一直都把剑谱贴身藏著,即使被欧阳义追杀时,他也不愿交出剑谱,可他死後,剑谱竞不翼而飞,那贪生怕死的陆天刚居然马上向正剑山庄称臣,枉顾他与我爹是生死至交。」
他的黑瞳中燃著复仇炙火。
「原本,我只是以为陆天刚软弱怕事而已,直到……」
「直到你看到羽心丫头背上的刺青吗?」孟阳无力地接口。
「义父,您怎么会知道羽儿的背……」宇文隽微愕。
孟阳怒色稍霁。
「当年你落崖被我所救,带你回狂嚣岛,收你为义子,并且将毕生所学全数传授子你,却始终不愿让你涉入江湖,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宇文隽无语。
孟阳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眉问。
「这一切全是因为当初答应了你爹的誓言。」
「誓言?」
事到如今,也该是把一切说出来的时候了。
「先不论你对陆天刚既有的坏印象,以你这三年来的观察,你认为以他侠义豪情的所作所为,有可能会在当年不顾生死至交吗?」孟阳问。
宇文隽张口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反驳孟阳的理由。
影奴回报的消息,都是陆天刚如何帮助贫困,锄强扶弱,他一味地认为,那是陆天刚掩人耳目的假象,所以不予以理会。
孟阳的思绪回到过去……
「十八年前,狂嚣孟阳乃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那些所谓正道人士,假著名门正派的面具,全都不层与我结交,普天之下,就只有宇文承德和落叶山庄的陆天刚,毫不在意我足个杀手出身的人,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我们三人一直保持秘密往来,就连亲人妻儿也都没让他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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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亭外,一轮皎白圆月。
长忆亭内,三人对饮。
「承德,这么严重的事,你怎么瞒了这么久?」陆天刚皱眉道。
「是啊,枉我们结此深交,难不成你是伯我夺走你的宝贝秘笈?」孟阳一身黑衣劲装,债起的硕肌硬是把衣服挤得鼓鼓的。
宇文承德连忙摇头,「要是怕你们,今晚就不会告诉你们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欧阳义既然已经知道你得到了盘天剑谱,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陆天刚眉头锁得更紧。
宇文承德满脸懊恼,「我无意问得到这旷世奇书,也不知道消息是如何走漏的,竟然让欧阳义知道了,早知如此,当初得到此书时,就应该毁了它!」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承德,剑谱内容你可有仔细琢磨?」陆天刚问。
「有了!」孟阳握拳击掌。「反正剑谱在你手里,你就赶紧照著练,这样就不用怕他了。」
宇文承德神色一凝。「这我早就想过了,剑谱也详细看过,这盘天剑谱不愧是武功绝学,以我的根基和资质,根本练不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本略显破旧的册子,递给陆天刚。
陆天刚拿过剑谱一看,真如他所言,一般人足无法学这剑术的。
「那怎么办?以我们三人的功力,要对付欧阳义根本一点胜算也没有。」
宇文承德神色一凛,「天刚,这是场打不赢的仗,我没有理由拖你们下水。」
「说这是什么话!」孟阳气得拍桌大骂。「我们俩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是啊,承德,兄弟是结交来做什么的?」陆天刚也是一脸下悦。
「我知道你们义薄云天,可是与其白白送死,还不如留得青山在啊!」
「承德,听你这么说,莫非你早有打算?」
宇文承德点点头。「我宇文承德只有隽儿这一脉单传,倘若皓月山庄真躲不过灭庄之祸,盼请两位兄弟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保住这宇文家唯一的命脉,并且让他从此不要涉入江湖。」
「这……」陆天刚和孟阳犹豫著。
「请受承德一拜!」
宇文承德不等回应,屈膝一跪,对著两人一拜。
「承德!快起来,我们答应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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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山庄里,亭台楼阁处处张灯结彩,庄里头每一个人都是一张笑脸。
原来是陆天刚得一凤女,欣喜地摆满月酒。
「陆夫人,你瞧这玉雕的小人儿,长大以後肯定是个美人儿。」蕙娘逗著陆夫人怀中的婴儿,眼中净是羡慕之情。
她嫁给宇文承德後,虽然为宇文家生了个隽儿,可她心底却一直希望再有个女儿。
陆夫人也是一脸骄傲,「好说,你家隽儿才真的是长得俊,日後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呢。」
葱娘这才露出笑容,隽儿的确是她的骄傲。
「陆夫人,要是你真喜欢隽儿,不如我们来结个儿女亲家吧?」蕙娘兴冲冲地提议。
「好啊!」陆夫人也欣喜地附议。
「这怎么行?」
带著宇文隽与陆天刚一同进屋的宇文承德闻言,连忙阻止。
两位夫人顿时哑口无言,蕙娘尤其尴尬。
「怎么不行?难不成你嫌弃我女儿?」陆天刚笑著问。
「天刚,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不就得了,就这么决定了!」陆天刚豪气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宇文承德内心悲喜交加,能有这样的好友,他死而无憾。
他拉著宇文隽走向陆夫人,指著她怀中熟睡的小女娃道:「隽儿,这小羽心就足你未过门的妻子,日後你可得好好疼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