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许还有更值得慶幸的一点──今后,她可能再也没有爱情可以失去了,因为她对莊琛的爱并不像对白云峰的那么单纯,他们之间纠葛着情欲、誓言与谎言。
绝不再试着爱任何人了,駱婷婷荒涼的想。之后她深吸了口气,狠狠的、左右开弓的甩了莊琛两巴掌。
她没有理会任何人的错愕或低呼,依旧看着莊琛的眼睛,说:「这是你应得的,为了你曾说过爱我,然而那只是则谎言。但我不会因此哭泣,因为我的眼泪早在我凭弔我对白云峰的第一次爱情时就流个精光,不过我真的慶幸眼泪是为白云峰流,而不是为你。」
顿了一下,她用手背轻抚过莊琛就算上了五指印,仍显得十分俊逸的脸庞,又补充:「因为──白云峰是个道地的君子,而你......只是个道地的偽君子!」
駱婷婷的最后一句话是轻轻出口,效果却像重重一搥直轰向莊琛的脑门。
这一刻,他突然酒醒了,但神魂却分崩离析了。他眼睁睁看着駱婷婷缓缓垂下在他颊上的手,毅然的直起身躯,苍涼的眼神在他脸上做茫然的最后梭巡,然后,转身走出起居室,也走出他的生命。
淑姨、水仙、莊頤目送她,没有人做慰留,因为没有人知道该如何慰留!
数分......也许是数秒之后,一阵汽车飞馳出霧莊大门的声音响起,偌大的霧莊,只有「Anger」和「Melancholy」的吠声相送。
莊琛仍湿淋淋的跌坐在地上,脑袋轰然的回想着駱婷婷临去的那一眼,那充满悵惘的沉澱和不再相信的哀伤眼神。
他们都击中了彼此的要害。莊琛踡缩起自己,忧郁的想着。
他轻蔑她一直以真心在期待能拥有的爱,而她撻伐他是偽君子。但也唯有她这样的撻伐,才足以散去他一直在蒙蔽欺骗自己的心霧。心霧散了,在心中的屹立的人影终于清晰起来──是她,一直只有她,駱婷婷!
能如此迅速釐清自己的心,连莊琛自己都甚觉震惊。但豁然开朗使得他由地上倏的彈跳起来,他笔直的穿过呆愕的淑姨,来到正以电光石火之眼对決的兄嫂──他终于承认水仙是嫂子了──之间,惶急又真诚的说:「我想借你的车鑰匙,大哥,我必须去追回她。」
「她是谁?」莊頤回以嘲弄的质疑。
但莊琛却回以没有犹豫的恭謹:「她是我不愿再错失的爱!」
「駱婷婷?」微侧着头,莊頤又求证了一次。
「駱婷婷!」眼神坚定的,莊琛又保证了一次。
莊頤终于露出了一丝有所保留的微笑,并囑咐淑姨和莊琛一起去拿鑰匙。
于是数分......也许是数秒钟之后,另一阵汽车飞馳出霧莊大门的声音响起,相送的,仍旧只有「Anger」和「Melancholy」的吠声。
终于,只剩水仙被留下和她的丈夫独处,室內岑寂,但那感觉却足堪比擬砲声轰隆。莊頤转向她,整个房间里似乎正回响着他的怒气。
「对我弟弟投怀送抱,就是你想向我保证的爱?」莊頤下顎愤怒的抿成一线,阴沉的质问。
「事情不是像看起来的那样!」水仙着慌了。她完全知道刚刚她和莊琛的那种姿态看起来有多曖昧,可是事实上她是被逼迫的一方,她不得不解释:「你误会了,莊頤!」
「我知道,莊琛强迫你!」他说得好体諒,但他目光里的怒火烧灼着水仙,直教她明白他根本不信任她的话。「不过,假使你不曾扮演诱惑者的角色,我諒他不敢!」
水仙丧气了,反正不论她再怎么向他证明自已的无瑕纯洁,他都打算对她扣以淫娃荡妇的帽子。
「我没有诱惑他,你究竟要我怎么证明?」水仙懊恼的喊。「我真的只在乎你,只爱你!」
「换个新鮮一点的词吧!黎水仙!或者换个新调也可以,你那几句庸俗不堪的造句,我早就听膩了!」他厌恶的摇头。
天哪,真可悲!他把她的爱情表白当成在唱山歌了。水仙气愤难耐!她差点一巴掌朝他俊美却盛气凌人的脸庞打了过去,但几秒后她克制挥拳的冲动,想到她或许可以如他所愿的,换个方式,她不发一语的在他措手不及的当口大力旋过他的轮椅,推着他疾走向前,那勇往直前的模样让莊頤牙根紧咬、额暴青筋。
她操纵他的轮椅穿出起居室,穿过长迥廊来到他的书房门前,她推开门,一点都不细心的把他推过有点小起伏的门檻,抵达一张她为他整理书房时才为他增加,背向着门的舒适长沙发时,她突兀的拉高轮椅把手倾斜轮椅,让莊頤像袋被倾倒的垃圾般,整个人毫无优雅可言的扑摔向沙发。
等他挣扎着坐正身躯时,他当然是脸红脖子粗,可是水仙没理会他那咬牙切齒、訾目欲裂的喘息表情,她只是走向他的音响架,找出一张莊頤完全不知道它存在的CD,她把CD输入,然后抓起一本薄小的册子翻了几頁,找到她所要的时,她把它塞入莊頤的手中,用严肅且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好好的看看这首歌的歌词,或许你能找到你所要的『新鮮』!」
说完,她压下音响的按鍵。一阵女性清晰柔美的声音旋即在鋼琴前奏之后响起:
你紧紧握着你的记忆
静静的坐在窗边
我轻轻捧着我的哀伤
凝视着你的侧脸
不知从哪一天起
你遗失了你的欢颜
而我怀疑──我把我的笑容
和你一併迷失在你阻隔世界的窗帘
我知道我们的爱还不够结实
但我没有希求你给我太多爱的实踐
我知道我们了解的并不够多
而我祈逗湍阋黄鸲钥故澜绲亩啾�
啊!爱可以是那么美好
令人疯狂教人依恋
爱可以是那么美好
没有什么值得争辩
让我们重新开始会不会太难?
如果你的心己经消失了光圈
那么我会选择用我的爱
照亮你的脸
照亮你的每一天
爱可以是那么美好
它將带引我们迈向嶄新的每一天
歌曲结束于另一段琴音之后。不知是震懾于歌者的优美歌喉詮释,还是歌词的确有某部分触动了莊頤,歌曲结束良久,他仍怔忡的瞪着那份歌词。稍后,他回过神閤上词册时,他的小姨子黎百合清秀亮丽的险孔正在封面的扉頁上对着他微笑。
思索数秒,他仰头凝视着正「轻轻捧着哀伤」倚在音响架旁的妻子,说道:「我小姨子的歌声已几近天籟。」
这就是他听完这首歌之后的唯一感言?水仙有点哭笑不得。「百合的好歌喉早已备受肯定,这点毋庸置疑,只是──听完这首歌,你的感觉真的只有这样?」
「还能怎样?这只不过是一首歌,我不认为我该为它慟哭流涕!」他的脸上刻蝕着冷淡。
这一刻,水仙大哭的冲动终于胜过大笑,但她仍克制的微笑着暗示:「或者你是没有慟哭流涕的义务,但某个女人却极可能为你的冷漠无情而慟哭流涕。」眼眶红了一下,她问:「有没有兴趣知道这首歌的作词者是谁?」
「Narcissus!水仙!」他瞥都没再瞥一眼歌词上的词曲作者简介就一口应出,继之他以令人愤慨的嘲讽说道:「很难想像一个护士还有作词的天份!」
还是想摑他一巴掌,水仙手心刺痛的想。
但她依旧风度的没有付諸行动,只是以重重的、像踢正步,的步伐走近沙发,立在他身前气咻咻的低喊:「我的确没有作词的天份,也从不做自不量力的事,这是头一次,我自不量力的把我的想法诉諸文宇,我知道在你眼中这根本不足以证明什么,但它的确道尽了我对我们这樁婚姻所抱持的态度与期许。」喊到最后,她轻叹一声跌坐到他身旁的沙发,捂住眼睛很气餒的说:「我实在是蠢透了,早该明白对这样一樁以『报复』和『偿还』为目标的婚姻,不应有任何期许的!」
水仙喃喃低语。她不以为她的自弃自怜会獲得他的反应,但一双男性有力的大手在揪下她蒙在眼睛的纤秀小手后,很出人意表的说:「下次,不准你再把我当袋垃圾似的从轮椅上倾倒下来!」
他的语气很「鸭霸」,但他的表情却很......很温柔。留置在他脸上那股略显含蓄,甚至有丝靦腆的笑意,让水仙不觉脈博跳动加速,说话结结巴巴。「我......我从没把你当垃圾,我只是希......希望你是我具体的丈夫,而我是你......你具体的妻子。」
「具体」,多么可爱的形容词。莊頤终于放弃了他坚守的怒气微笑起来,手也开始繞上她苗条的腰际。「你知道,『具体』这两个字如果不具体去做,是很难『具体』的。」他在她鼻端前低喃。
起先水仙有点混沌于他的繞口令,但他唇角勾起的邪恶笑容及他倾身逼近的英俊脸庞,令她心跳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