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人如其名啊!”孙梵用空的一手指指花店内的草花树木,幽默的说:“看看这店内的一切生命都是这么欣欣向荣,就知道世伯伯母为你取对了名字。”
被他干净厚实的手掌握着的感觉真是美妙啊!海芃陶醉着,可是她才开始陶醉,他却像她的手是块烙铁般的飞快松手,而落在海兰的肩膀,他的手掌熟稔的拢了拢海兰姊姊,妹妹也自然而然的倚入他的肩窝,朝他绽放着一抹楚楚可人的微笑,两人之间脉脉流动的情意,让海芃深感寂寞。
她静静的掉开眼光,眼睛不经意的落在小店西侧那一大把灿烂绚丽的天堂鸟花之上。
天堂鸟,是姊姊的最爱!孙梵和姊姊岂不都耀眼的如同天堂里才有的人物,他们是那般的适合相爱,这层体会让她绝望,也让她死心!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是给他们祝福!
冲动的转身踱了几步,抽出几株鲜丽的天堂鸟,再配上一大把满天星,熟练的扎好两把美丽的花束后,她又踱了几步,把那两束花分别递给孙梵和姊姊,沉静的说:“爱情的感觉,应该是有如置身天堂吧!天堂鸟是姊姊最喜爱的一种花,用这种花送给你们两人,代表我最真挚的祝福!”
“海芃,你疯了,几天前不是才听你说过现在是天堂鸟最贵的时候,你一送送这么一大把,岂不要亏大了!”海兰由孙梵的肩上抬起头,惊讶的说。
不愧是学商的姊姊,在这理应感性的时刻,她却一想就想到物价指数!
孙梵倒是一脸从容的接过花束说:“多少钱?我给。既然是要送花给朋友,用“借花献佛”这种方式总觉得小气了点。”
他还是一如多年前的大方啊!总是急着为女性付帐且不要求回报!“你一向是慷慨的,就当这是一种偿还吧,我再不能不还了,因为我并不习惯欠人!”她忘我的低语,可是这几句话却教孙梵起了疑窦。
他迷惑的问:“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不可能的,”海芃牵强的微笑,并为刚刚自己的失言编造了一个接近趣味的谎言:“如果你感觉我似曾相识,那大概是因为我长得一副“大众脸”,大众肉饼脸,而如果我见过你,我绝不会轻易忘记你的,因为你也生就一副“大众脸”,大众情人的脸!”
海芃的话惹得海兰咯咯笑并柔声抗议道:“你才不像你自己形容的那般其貌不扬呢!不信,你问问孙梵!”
“不用问我,”孙梵淡然的微笑,意味深长的说:“我一向认为一个女孩的内涵胜于外表,可惜现在有内涵的女孩子并不多见!”
“瞧你呵!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海兰温柔的指责,眸中却漾满笑意。明显的孙梵言下所指的有内涵女孩一定包括了姊姊,可是姊姊那仁慈的心肠还是不忘推崇自己的妹妹道:“就我认为,咱们家海芃才真是个有内涵的女孩子呢!孙梵,刚刚你进来时,有没有注意到这家花店的店名啊?”
孙梵摇头,表情略显尴尬。
“叫“青鸟花坊”!”
“青——鸟——花坊?!”青鸟二字,让孙梵明显的一楞!
“是啊!有一则关于青鸟的德国童话,是海芃从小到大的最爱,那个作者叫什么梅什么林的,海芃十分欣赏他的作品。海芃总是说,她将来最大的愿望是要变成一只能将幸福带给别人的青鸟!孙梵,你难道不觉得她这个愿望很伟大、很有内涵吗?我知道,开花店是她实现理想的第一步骤,你瞧她,每一柬送出去的花都涵括巧思,包装得好精致好漂亮,这正是她用心的地方,她希望每束由她花店送出的花束都能传递幸福的信息,她也希望每个送花束或接受花束的人都能感受到幸福,这不是最美的内涵吗?”
都说她爱作梦爱幻想,姊姊才真是个爱作梦爱幻想的女生啊!姊姊对她的了解,几乎让海芃眼眶微润起来,姊姊一直是那么美丽又善解人意啊!她和孙梵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孙梵附和着姊姊的说法淡然的点头,但他望着她的眼神不再淡然,而是一种灼热的目光,这让她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起来,他一直一直紧盯着她,表情相当古怪的说: “曾经,我也认识过一个自称青鸟且十分喜爱青鸟这个故事的女孩,只可惜,后来我失去了她的信息,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样一个女孩?一个自称“青鸟”的女孩?”
他这段话是否包含了试探意味呢?
哦!他终究没有遗忘了那只短暂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扬不起的青鸟”,可惜,他遗忘了那个曾经欠他三百六十块钱的跛脚女孩,也忘了把她和青鸟联想在一起了,她想,这样也好!反正青鸟的秘密就算被孙梵拆穿或识破,也不会有任何意义的!一切只因为孙梵已是姊姊的男朋友了,而她也注定只能永远做一只给他们祝福的青鸟了!
躲过孙梵期待答案的激灼眼神,海芃轻描淡写的说:“TheBlue
Bird(青鸟)算是法国童话,不是德国童话,它的作者是比利时象征派的诗人梅德林克。青鸟是一则相当优美隽永的童话,我想凡是看过它的人大概都会喜欢它,因此你问我认不认识另外一个和我一样喜爱青鸟故事的女孩子时,很抱歉,我无法具体的回答,还有,我姊姊刚刚夸赞我的话,你不要信以为真,我并没有她形容的内涵,再怎么说,我还是需要吃饭,花店则是我吃饭的家伙!”之后她转向海兰,带点懊恼的抱怨:“姊,麻烦你不要再为我瞎吹瞎捧了好吗?你让我都想挖个地洞往下钻了!”
“来不及了,就算你现在开始挖地洞,你也来不及往下钻了!”海兰像个小女孩抚掌而笑!
“天啊!你就别再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海芃苦笑着摇头提醒:“你还没听仔细刚刚孙梵说些什么啊!他提起另一个女孩子呢!你可得小心防范他负心或变心哦!”
海芃这段话纯粹是玩笑兼自嘲的,可是她没料到姊姊海兰却突然脸色丕变,她苍白着脸,愣了一下,然后慌张的,像在和她据理力争的朝她狂乱喃道:“不会的,孙梵不可能会变心的,他绝对不可能对我变心!”
“你不会对我负心、不会变心、对不对?哦,我不要再体会一次那种椎心的痛了,我不要!我不要!”海兰转向孙梵,瞬间涕泪纵横,她捂住脸庞,歇斯底里的低嚷。
“不会,我绝不会再让你承受那个!”孙梵抓紧哭泣不停的海兰,温柔的把她拥入怀中安慰、低哄。
海兰突兀又戏剧化的转变,让海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楞在一旁?和姊姊共同生活那么多年,海芃没有想到一向温驯大方的姊姊会禁不起这种玩笑,会在孙梵面前表现出这么激烈的感情态度,而在孙梵和海芃眼光交接时,孙梵转为冷淡莫名的指责眼神,让海芃的心畏缩了一下。
她呐呐的出声道歉:“姊,我只是开玩笑,对不起!”
“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就不该开这种玩笑!”孙梵犀利的指责。他的手掌扔轻抚着海兰的背脊,海兰的眼泪已稍微收敛,但仍抽搐!
海芃知道自己大概碰触到姊姊的伤口了,可是她仍不懂自己错在哪里?是不是恋爱中的男女都承受不起这种玩笑呢?而孙梵保护姊姊的那种姿态,让她感动也觉心痛!
时间似乎被室内的尴尬僵住了,不知过了多久,姊姊才由孙梵的胸口抬起头朝她说:“海芃,不干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然后她掉回头,痴痴望着、紧紧瞅着孙梵。
小店内仍是无声的尴尬,海芃无意间抓住了孙梵的视线,好古怪,他面对姊姊的表情是柔和温润的,可是他的眼神却是渺远淡漠的。
海芃心中有许多迷惑� �
不久之后,他们如来时般突然的告辞,也带走了空气中的尴尬。
愣愣的注视他们的背影几秒,海芃瞥见了仍放在桌上的那两束天堂鸟!她再次冲动的,一瘸一瘸的追上他们,把花一人一把的塞入他们怀中之后,气喘吁吁的说:“我知道我开错玩笑了,请原谅,也请再次接受我的祝福!”
海兰姊姊眼眶虽仍红着,但靦腆微笑着接受那花束,孙梵却是一脸震惊的瞪视着她被长裙遮盖着的双脚而忘了接过花束!
她由他的神情知道,他惊讶于她是个跛子!可是,那又如何?反正跛的不是海兰姊姊!她把花塞进孙梵的怀中,勇敢的微笑着重复:“请接受我的祝福!”
之后她转头,抬头挺胸,一脚高一脚低的走回店里!她觉得自己真的好笨拙,可是她必须抬头挺胸保持尊严,因为她一向痛恨别人投注在她身上的悲悯眼神,尤其当那悲悯是来自孙梵时,她更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