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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大陶并不期望她这么说。即使她的表情很淡漠,她这么说,倒好像她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厚。“错,我不是你的迷梦,只是你的短期投资。”他抽出长条型的绒盒丢向梳妆台。“这是你近期的投资报酬。”他等待她的反应。

  依娜打开盒子,躺在盒底的镶碎钻珍珠链令她心生痛恨,但基于某些老掉牙的理由,她还是将它随手丢进抽屉。

  大陶微笑了,冷冷的。她绝不会错失他的任何馈赠的。

  而她更痛恨他的微笑,却也开始懂得享受面对一个不了解自己却为自己所爱的男人的悲凉。“我以为你和你纯洁的何小姐今晚会提前跳入你们新婚的第一章。”

  “正因为小旖太纯洁了,所以我们的第一章会‘保留’到新婚之夜。”

  “所以,你就来找另一个毫无‘保留’的女人,大陶,刚刚我正巧在想,你纯洁的新娘为你保留了一片薄膜,而我,能为我未来的丈夫保留什么?”依娜嘲弄地微笑,她喜欢他脸上的错愕,那令她感觉不再处于挨打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大陶,但依娜总嫌他挨打的时候不够长。

  “既然是交易嘛,就该两厢情愿!”他走近她,贴着她的发间低语。“也或许,你未来的丈夫根本不会在乎什么,尤其是一片薄膜,尤其,当你还能从我这里带走不少的好处——”

  依娜挺直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她的脸庞同时刻划着悲哀与倔强两种极端的线条。

  “你和何小姐的婚礼就快举行了吧?”

  “嗯!一个月以后。”

  “那你还来做什么呢?”她突然无法克制的朝他低喊:“你该回去修身养性、韬光养晦一翻,以便配得上你纯洁的新娘。”

  说实话,大陶有点惊讶她的醋意,而那样的依娜,对他充满了无可比拟的吸引力。

  “食色,性也。”他开始拉下她的细肩带,撩高她的丝睡袍。

  感觉好像时隔太久了,欢愉扩散的更迅速、更鸷猛。

  他吻遍她细腻的肌肤,而她则放弃抗拒的让他进入她的体内。她敏锐地感觉着一切,他则努力地创造着类似飞舞的神奇与喜悦。除此之外,世界就像已经没有现实、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第五章

  正因为认定了自己和陶健方没有未来,所以激情过后,依娜首次主动提起:“我走过一些地方,却总是过境香港,你愿不愿意带我去一趟,熟悉一下你的童年故乡?就当——你我这段关系的最后一抹余香。”

  大陶原本没有想过要答应,后来却败在她的不忮不求。

  一周之后,他出乎依娜、甚至出乎自己意料之外慷慨地排出了十四天的假期,名义上是带着依娜洽公,顺便知会一下香港的众亲友,他即将在台湾办喜事。但实际上,他真的如她所愿地带着她走遍香港。

  第一夜,他带她逛人山人海、听说有“庙街七少”的夜香港;第二夜,他们上太平山,看香港最高的建筑物中国银行,以及张爱玲小说《倾城之恋》里所描述的浅水湾。

  第三日,在黄大仙庙里,依娜看着庙前那块写着“有求必应”的大匾额,不自觉地露出浅浅的、隐含幸福的笑容。(瞧,才“独霸”了陶健方三天,她就能“幸福”的微笑了。)

  “想求根签吗?听说很灵!”陶健方侧头询问她,但她看起来并不像其他人那般的热衷于自己的“命运”。

  “求什么?”她的浅笑变成了苦笑。“是我的,我不必求,不是我的,我求之不得。徐志摩先生不也说过,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人到无求品自高吗?”陶健方揶揄她。

  “不,我达不到无求的境界,只是有——自知之明。”她掉开眼光,看向正虔心求神问卜的香港人,顺道对自己身边的这个香港人关闭起心中的感情。

  陶健方不会懂的,可能永远都不懂得她说出“自知之明”这句话时,心情有多沉重。即使,对许许多多人而言,生命的尊严不会因贫贱或富贵而有所不同,可是对陶健方他们这种水仙花族类般的人们而言,生命的尊严是可以由物质或条件所取代的。

  就因为这样,依娜不敢在他手中放下自己的真心和弱点,例如:她爱他的事实。例如:她有个因遭强暴而精神异常住进了疗养院的姊姊的事实。因为那就像在他手中放入了必输的筹码,以他在商场上厮杀的无情,他可能很轻易地利用它来伤害她的感情,甚或,毁灭她的感情。

  就因为这样,依娜宁愿承受他加诸在她身上那种种拜金、虚荣的罪名。因为唯有这样,她才不至于在他面前输得一败涂地、尸骨不全,等到他们的交易结束,她至少还能保住残存的自尊与精神全身而退。

  也因为这样,来香港的第三天,“有求必应”这四个字,像把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些,“自知之明”这四个字,却又像把他们的关系扯远了一些。

  但香港之行仍继续新鲜且偶尔无厘头的进行着。

  第四天,他大概运用了他的某种“特权”,带她进入一种名叫“桑拿”的男子专属浴池,泡那种水温总保持在68℃的热水浴。

  第五天,他提议为两人增加一点文化气质,他带她逛尖沙咀的香港艺术馆,九龙公园内的香港历史博物馆。

  第六天,他建议来点浪漫,顶着正中午的骄阳,他们在中环走了十几分钟,他才挑中都市丛林中的某家“非洲”餐厅;晚上,他们憋着辘辘饥肠,坐船到赤柱吃极尽浪漫之能事的法国餐。

  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快乐与和谐的过了。

  到了离开香港的前一夜,租赁着中环半岛酒店内某间套房的陶健方和唐依娜,正极端痛苦和矛盾地做着他们的“收心操”。当然,所谓收心操是指他们必须开始收回这将近两个礼拜以来的快乐及和谐。两人都必须回归现实,并以更多、更尖锐的言语来拉长彼此心与心的距离。

  “要不要来一根?”陶健方立在窗边,指指自己手上的烟。

  依娜摇头。她刚从盥洗室出来,一头微湿的长鬈发与一身深深的玫瑰香。

  他捕捉到她看向他时的短暂失神,浑身仍氤氲着湿气的她,看起来十分的荏弱娇柔,很容易地就兴起了他的占有欲及保护欲。

  可是这一刻他不需要它!于是他挖苦她:“还是个小小的道德家,什么不制造二手烟,不吸二手烟等等的……”

  “那只是原则!”

  “那你关于道德的原则还真多、真奇特!”陶健方更用力的挖苦她。

  依娜不懂,为什么这么个小小的理念不同,也能成为他讽刺的借口?沉默良久,她轻声反驳。“有时候,‘自甘堕落’也包含了一定的原则。”

  她轻轻带过,为的是不让他的目的得逞,不让两人盲目的羝角较劲毁了这最后一夜。而陶健方也并不想要继续这个话题,毕竟,他也得为她的自甘堕落负连带责任。

  “这是留在香港的最后一夜了!”依娜主动转移话题。

  “对!”

  “想不想干一杯?”

  “好!”

  接下来的那个小时,他们坐在地毯上喝掉两整瓶的干邑白兰地,并且故做烂醉如泥。

  “最后一夜了,你要不要我?”也唯有在借酒装疯的情况下!依娜才敢如此的主动。

  “不要!”陶健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眼里却闪着反常的戏谑。

  “你不要?真的不要?”她几乎扑在他身上抵着他鼻端,也不待回答,她便咯咯笑着自给答案。“你不要,我要。”

  像扑羊的恶虎,她如饥如渴地把他压倒在地毯上,双手狂放不羁地在他身上各处摸索。

  她骑在他身上,找到他的阳刚,令他沉入自己,她感觉到痛,却仍像头奋力要甩脱牡马的牝马般的摇撼他,拖拽他。她是他道地的野山猫,以她几近神秘的热情与疯狂带动他。

  狂骤的激情过去后,他平稳的呼吸让她错认他已潜入了睡眠之海。

  她翻个身侧躺在他身边,轻声念着最靠近她心情的诗篇,HeinrichHeine的诗篇:

  Mybeartisliketheocean,(我心也像大海,

  Withstormandebbandtide,有着汹涌的波浪起伏,

  Andmanypearlsofbeauty,我的心胸之中,

  Withinit'scavernshide.埋藏着美丽的珍珠。)

  她误以为陶健方睡着了,所以首次在他面前率性地放任自己的眼泪泄洪。

  可是陶健方清醒着,而她的泪,令他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意志之战。一方面,他野蛮地说服自己,他没有对不起她,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因为“交易”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共识。另一方面,他其实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她,不论肉体,或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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