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她才说完,桌面忽然一阵摇动。
地震!
餐厅里所有人都停下进食的动作,等待那阵天摇地动平静。然而十秒钟后,天摇地动非但没停止,还颇有加剧之势。
众人开始慌乱,餐厅里的摆饰被地震震得开始掉落,一声「匡当」巨响,大家立刻站起来,迅速往餐厅外冲。
纪冬情吓白了脸,想跟着人群跑,但一双健臂却将她拉了回来。
紧接着,在她原来的位置后方,高大的旋转架终于柢不住摇晃,整个倒了下来。
如果刚刚她没被拉回来,她已经被砸到了。
裴克雍拖着她靠着墙壁,迅速打量天花板、墙壁,确定没有任何易掉物品,随即推她背靠着墙,他则站在她身前护住她,将她安全的锁在墙壁与他的胸怀之间,也隔绝了他背后的那阵嘈杂。
鼻间问到的,是他身上散发出的肥皂清香,不带任何人工香水味;而发现自己背抵着墙,脸贴上他胸怀时,她又是一阵慌乱。
她没有与任何男人这幺贴近过,近得她可以清楚的听见他的心跳声。
她很想推开他,可是闻着他的气味,脑海里却升起晕眩的迷雾,要推开他的双手栖放在他肩上,反倒像是依偎着他。
她头更晕了,却不知道是摇晃的结果,还是因为他紧紧贴着她?
才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好几年……
一颗晶莹的泪珠,倏然滑出眼眶。
「怎幺了?害怕吗?」
不知道何时,那阵天摇地动已然平复,裴克雍半弯着身子俯视着她,脸上有着焦急与担忧。
「有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哪里被撞到了?」见她掉泪,他焦急的眼神梭巡她的身体,仔细的无一处遗漏。
「没……没事。」她好不容易挤出声音回答。
「那为什幺哭?」他不信的眼里仍然满是担忧。
她摇着头,吸着鼻子,努力忍住泪水别在此时泛滥成灾。
「我没事。」她低声回答。
「真的没事?」
「没事。」锁住泪水,定了心神,她的声音也稳定多了。
锐眸再度梭巡她全身上下一圈,这才点了点头。
「没事就好。」他拉着她坐在原先的位子上,「幸好我们的桌椅没被震倒,也没被任何掉落的物品波及到,否则我们现在连个座位都没有。」
纪冬情恍惚的坐在他身畔,没听见他说的话,没注意到自己正靠着他手臂,此刻她的心思里只有惊诧。
她……不怕他,不怕与一个男人……这幺靠近?!
被他搂着,她居然只有一点点晕眩,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有浓浓的安全感。
安全感?!
怎幺可能?她怕男人,她怕啊!
脑海里蓦然升起的画面令她面色由红转成惨白,那不断挥舞的拳头、凶恶怒骂的面孔……
「冬情、冬情,」他扶住她双肩,摇晃着低喊。
「啊!」她蓦然回神,下意识要推开他。
「冬情,妳怎幺了?」她的反应太奇怪了,不像单纯只是受到地震的惊吓。他眉心微蹙。
他的声音让她刚起的挣扎瞬间停止,双眸眨动的望着他。看清是他,她放松了紧绷的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妳没事吧?」
「没……没有。」他的关怀让她不由自主想露出抹笑容,只可惜笑意未成,落在他人眼里却是楚楚可怜的娇弱。
「我送妳回房休息。」他搂着她离开餐厅,不理会那些正在善后的服务人员。
「可是……」被拉进电梯里,她只能无助的看着电梯缓缓往上升。
「放心,在花莲,这种小意思的地震根本算不了什幺!一栋楼不会变成危楼的。餐厅里会掉落一堆东西,是他们摆东西的时候忘了固定好,否则一群人也不会吓得到处逃窜。」啧,真像难民。
「这种震度还算小意思?」他的话引开了她的注意力,她不信的回问,忘了刚才的恐慌。
「当然,在花莲……」滔滔不绝的地震史一翻出来不可收拾,他如数家珍得像是本地人。
纪冬情呆呆的听着,没发现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不曾放开。
☆☆☆
昨天的地震后,有客人退了房、有人取消订房,让平时还有五成住宿率的饭店一下子狂降三成客人。
少了客人,饭店里的员工工作项目依然不减,只是多了时间可以闻磕牙。
餐厅里用餐的人少了,理应更容易看见想找的人,然而她却没有看到他。
昨天下午送她回房休息后,他就像消失了似的没再出现,该不会他也退房了吧?可是,如果他要走,应该要告诉她一声……纪冬情忽然神色一僵。
纪冬情!妳在想什幺?人家又不认识你,要走为什幺要告诉你一声?他肯救妳已经是恩惠了,妳在胡思乱想什幺?
甩了甩头,纪冬情决定出去走走。只是萍水相逢的人,就不该太过在意,而且以她的身分……绝不适合跟任何一个男人有来往。
出了饭店大门,她往左边走去。听说那里有图书馆、演艺厅,以及艺术走廊开放着,就去参观一下吧。
一向对艺术品有兴趣,她先去参观艺术走廊。比起台北,这里的画不但少,而且作品并不真的精致,但花莲特有名产的石雕艺术却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这种质地坚硬的石材,如何能雕出这幺细致的作品?
「嗨,真巧,妳也来了。」一声熟悉的问候在她身后响起,纪冬情连忙回过头。
「你?」
「是我。」裴克雍含笑看着她。
「你还没走?!」她很直接的问出口,然后立刻咬住唇。「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他笑着摇摇头。「想说什幺就说什幺,没有必要藏住你的疑问,只要我能回答,我都根乐意回答的。」他拉着她往下一个石雕品走去。「我的假还没休完,所以我暂时还不打算走。」
「可是昨天地震后,很多人都退房了……」
「那是他们。」裴克雍站在那个主题写着「迷」的石雕前深思的打量起来。
基本上,这块石头是正方形,只是摆成菱形的角度,中间镂空,约有八公分宽的边上都有细小的横切纹,巧妙的镂入角与角的转换,看得久了,会眼花的以为石头在转。
真、抽、象、呀!
这样叫「迷」?裴克雍发现自己还真是没有天分,幸好当年大学他没选美术系念,否则肯定气坏一干老师得胃病。
「我……我没看见你进餐厅。」她别扭的开口。
「哦,因为我在外面吃过了。」他回过头,笑睇着地不自然的表情。「既然来这里玩,天天待在饭店里吃饭店料理也太腻了,所以我就去附近找小吃店,换换口味比较不虐待自己的胃。」
「哦。」她讷讷的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了,她轻轻挣扎,「呃!可不可以放--」
「在这里看艺术品好象满无趣的,我们去海边玩。」以大大的笑容眩花地的眼,他拉着她就往外冲。
去海边玩,她什幺时候跟他这幺熟了?
「我不……」跑出门口,她才要抗读,谁知道他又将话截了去。
「外面很冷,外套要扣起来。」他边说边动手帮她扣上外套的扣子。
「你……你怎幺可以……」火辣辣的感觉再度涌上她的面颊。
「好了,我们去吹海风吧!」
又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也没问她好不好,他决定了就算,毫无反抗机会的纪冬情只能呆呆的跟着跑。
她又没说好,这男人……怎幺这幺鸭霸呀!
☆ ☆☆
这男人,真的是昨天那个处变不惊的成熟男人吗?
他们在飒飒的冷风中走了二十分钟的路,走到还未兴建完成的海滨公园,裴克雍没去休息区那里坐,反而兴匆匆的拉着她往海滩的方向走去,一看到海浪,他就冲过去了。
「要不要下去玩?」他又冲回她面前问道。
「不要。」大冷天的,她才不要虐待自己。
「好吧,那妳乖乖待在这里,不可以乱跑。」交代完,他径自去与海浪赛跑。
他没脱鞋子耶!哪有人等着真皮的休闲鞋戏水。
基本上,他没真的碰着海浪,每次海浪快来临时,他总能及时后退跑开,动作敏捷无比。
他爽朗的笑声伴随着海浪的拍打声,划开了这一方的平静,优雅而灵敏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他好象总是很快乐。
为什幺他能笑得那幺轻易、那幺开朗呢?好象没什幺事值得忧烦、什幺事也难不倒;而她,却觉得笑……是件勉强的事。
「既然出来玩,为什幺要皱着眉头呢?」不知道什幺时候,裴克雍已经回到她面前,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腰站起来。
他很想,根想抹去她眉间的那抹轻愁。
「放……放开,这样不好看。」她低语,曲起手臂柢着他太过靠近的胸膛。
他恍若未闻,只是收紧了搂住她腰的右臂。
「冬情。」他忽然低唤。
「什幺?」她呆呆的抬起头。
「我想吻妳。」他一本正经的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