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雍……」她急了。
「嘘。」他捧着她的脸!缓缓吻着她未干的泪痕;将她的泪,一滴一滴的收起来。 「冬情,我不会放着妳不管,妳不要替我担心,只要把事情告诉我,再大的事,都有我替妳扛。」
「可是……我不要你有事……」
「妳担心我?」他看着她,看她绶缓点了头。
裴克雍笑了。
「妳心里只有我,对吗?」
「嗯。」她咬着唇,再度点了头。
「妳还爱我,对吗?」
她迟疑了下,点了点头。「我只爱你。」
「那就对我有信心一点。也许我不是什幺大地主的继承人,也不是政界的名人,但必要的时候,要对付一个立委的本事也不是没有。」他笑得惬意,彷佛天大的事都没什幺好担心的。
纪冬情咬着唇,还是很担心。
裴克雍也不急着逼她说,到天亮之前,他们还有时间相聚。她低下头,他也低头看着她,却看见她睡衣袖子翻起的手臂上,有着点点淤青,他心一拧,眼中闪过凌厉。
她的伤不只在脸上!
裴克雍二话不说地解开她前襟的扣子,他突来的举动,让纪冬情颤抖了下,随即拢紧睡衣。
「克雍……」他……
他拉开她的手,迅速将睡衣拉下至腰际。她低呼了声,慌忙的想遮住,但……来不及了。
「不要看。」她掩着胸背过身去。
大小不一的淤青遍布在她身上,她没有穿胸衣,睡衣里只有一件背心式的衬衣,而从她肩上、背上与手臂露出来的伤痕,已经够了。
「是王凯勋?」他再也掩不住凶狠的语气,双手更是紧握成拳。
老天……她嫁的到底是个什幺样的丈夫?
她的脸埋进睡枕,双肩微微颤动,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裴克雍深吸了好几口气,还是止不住内心愤怒的情绪,他狠狠闭上眼,又张开。
痛宰王凯勋是天亮之后的事,现在他最必须做的,是安抚冬情,以及知道所有的事。
这幺一想,让裴克雍暂时能控制住自己的愤怒,他放松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缓缓将她搅抱人怀。
「你房里有退淤青的药吗?」他轻声问。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
「在哪里?」
她放开掩胸的手,细弱的手臂伸向不远的床头柜,抽屉一拉开,里头药酒、伤药一应俱全。
这幺齐全的药品,只能够说明一件事,就是她的受伤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常常。
裴克雍再度深吸口气,控制住情绪,将她身上的睡衣脱了下来,然后让她躺平在床上。
「克雍!」她红透脸。
「把手抬起来。」他将她蔽体的榇衣也脱掉,现在,她身上仅剩一件小底裤了。
纪冬情双手掩着胸背过身,即使两人已有过亲密,但是要她在他面前赤裸着身体,她还是不习惯。
裴克雍倾身向前,心疼的吻了下她的肩。即使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她伤痕累累的呈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心仍然无法不纠痛起来。她的肌肤原就白哲,只要一有伤痕,就特别明显,然而此刻在她身上,几乎很难找到一块完好的肌肤。
「我现在……很丑……」她吸着鼻子,想轻松的打趣,声音却梗在喉里。
「就算丑,我还是要妳。」他在她耳边低哺。再汹涌的欲潮,也被她身上的伤痕给化消。「我要帮妳上药,可能会很痛,妳要忍耐一下。」
现在最重要的是照料她,而不是照料他的「需要」。
「你?」她眼里不无讶异,他却低笑开来。
「武术是裴家男人的必修课之一,而拜我一个精通武术的朋友所赐,去淤的基本医疗和穴道治疗,我也略通一点。」他将她的衬衣卷成一团,放到她唇边。「如果痛,就咬着,尽量别大喊。」
「嗯。」她点点头,知道他的意思。如果她喊叫,一定会引来外面的人,而他们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打扰。
「我要开始了。」
他移开她掩胸的双手,拿来药酒与伤药,专心的揉起她身上的伤痕,力道时而轻、时而重,即使明知道她会痛,他依然不留半分余力。
这些伤若是不揉散,以后一定会留下病根,他不能因为她痛就放轻力道。不过,他此刻在她身上造成的疼痛,并不亚于她挨打的时候。
纪冬情紧紧咬住衬衣,即使疼得掉泪,她依然没发出半点声音。
胸前揉完,他让她翻身趴着,背后、双腿、双臂,凡是有伤的地方,无一处遗漏,最后是她额上与历角。
等他擦完,已经是半夜了。他问明衣服的摆放位置后,替她取来新的榇衣穿上,然后套进睡衣,再帮她扣好扣子。
他扶她躺好、盖上被子,自己也躺在她身边,侧身看着她眼下的疲惫痕迹。
「怎幺这幺不爱惜自己?」她又瘦又苍白,抚着她脸庞,他语气满是心疼。
她摇摇头,脸颊依恋的磨蹭着他手掌心粗厚的感觉。只要在他身边,她就会觉得安心。
裴克雍的眼转往室内,看见梳妆台上,摆着一份丝毫未动的晚餐。
「为什幺没吃?」
「吃不下。」
裴克雍跃下床,端来那已经凉冷的晚餐。这些饭菜凉了虽然失了味道,但不至于难以入口。
「多少吃一点,嗯?」他扶她坐起来,端来饭菜就要煨她吃。
纪冬情顺从的张开嘴,含进那口凉了的白饭。他关怀备至的举动,让她心口暖烘烘的,她以为,知道她骗了他,他应该会很气、很慢她的,可是他对她,却还是这幺温柔、这幺疼宠,让她一双水眸,又开始沾上新的凉意。
「别再哭了。」瞧出她的心绪,他轻笑着以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泪。「从我来到现在,妳掉的眼泪已经一大缸了,妳再哭下去,我恐怕就要被妳淹死了。」
说是轻松笑语,但裴克雍还是很轻柔的擦干她眼角的泪滴,一边还不忘喂她吃饭。
「讨厌!」她总算破涕为笑,让裴克雍放心了些。
还会笑,表示她并没有被击倒;离开花莲后,他最想念的,就是她极少、却极美的笑容。
在裴克雍耐心的诱哄下,不知不觉,她已经吃完大半的饭菜。
「我饱了。」她摇摇头,不想再吃了。
裴克雍也不勉强她,将餐盘放回梳妆台上,他回身坐上床畔,搂着她一起靠着床头。
「现在,告诉我全部的事。」
他的语气里没有命令、没有强迫、没有催逼,只有诉说。
距离天亮只剩不到三个钟头的时间,然而他却像是一点都不急,只把照料她的事摆在第一位,纪冬情知道,这辈子她再也不会遇见这种疼宠,也知道他不得到答案,是不会放弃的。
「我和王凯勋并没有夫妻之实,因为他爱的……是男人。」她低喃。
即使这话带给裴克雍什幺震惊,他也没把它表现出来,只是温柔的轻抚着她的发。
「然后呢?」
「他娶我,只是为了掩饰这件事,避开丑闻。我在结婚半年后,才发现他娶我的真相。而从那一天开始,他就限制我的行动,威胁我不能说出这件事,如果我不听话,他有的是方法对付我,和我的家人。」她顿了下,才又开口:「他娶我,是用我父母欠他们王家的钱来做条件交换,他不需要我做一个长袖善舞的立委夫人,只要我做一个柔顺、听话,不会反抗他、不会给他惹任何麻烦的妻子。」
「他打妳?」他知道她不会主动提这种事,干脆直接问。
「嗯。」她垂下眸,点点头。就算她不承认,他一样猜得到。
「为什幺?」
「他不允许……我和任何其它男人有接触。」
「只有这样?」裴克雍闭了下眼,居然是他害她受这种痛……
「只要我事事听话、不违抗他,我不会有事。而这些伤总会好的,没什幺。」她竭力说得轻描淡写,不要他内疚。
在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她也曾经想反抗、想为自己争取一些自由,但换来的,只有一次次的拳打脚踢。王凯勋可以威胁她、可以在别人面前扮演标准的好夫婿,对她的异状,他总可以在别人面前编出一套说词,让别人斥责她的不懂事。几次之后,她就慢慢认命了。只是遇到克雍,却是在命运的脱轨之外,她贪婪的沉沦,却不愿意因此带给他任何麻烦。
「为什幺妳不逃?」如果她要离婚,不会办不到。
「逃?」她飘忽的笑了下。「我能逃到哪里?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而这扇门,除非外面不落锁,否则是打不开的。门外,更有无数的警卫看着,要出大门,必须有密码解除保全系统,才能打开大门,我能怎幺逃?」
裴克雍浑身一震,「他把妳关起来?」
「如果可以不见他,我宁愿被关起来,一辈子不出去也无妨。」她眨了眨眼,不让自己再流泪。「单独去东部度假,是他后来唯一肯给我的自由,一年一次,可是七天一到,我必须自动回来;如果我不回来,他有的是方法找到我、对付我。如果今天他是普通人,或许我还能够依靠法令跟他离婚,但他不是,他是个有钱、有权势的立委,而我只有一个人,我也许不聪明,但却也知道,我不可能逃得出他的掌握……」而那七天假,也是她用满身的伤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