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琉彩,他的家乡在这里……」
「不!他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她迅速应道,语气焦急,「他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啊!爸爸!」
「琉彩……」
她沈痛的吶喊让燕云千沉默了,同时,也让路西法面容蓦地刷白。
他错了,她不是傻瓜,从来就不是。
她是天使──如果这世上真有那种善心天使存在的话,那她就是一个。
绝对的真诚,绝对的善良。
他,必须离开她……
想着,他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一扬,翻飞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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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当年你为什么要走?」她问。
思绪,从迷蒙的过往收回,他望向她,露出了跟下定决心离开她时一模一样的微笑。
像是自嘲,恍若痛苦,又彷佛坚定无比。
她看着那样复杂却又清澈的微笑,不禁怔了。
「别问我为什么要走,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路西法淡淡说道,一面回到餐桌对面坐下,从容扣起威士忌酒杯,「不如说说妳为什么来布拉格?为什么不留在台湾?」
「啊,我……」不知为什么,这问题似乎令她很尴尬,莹润的玉颊缓缓漫开嫣红。
月光,温柔映照着她羞涩的容颜,宛若一朵美丽出尘的夜昙。
路西法一震,怔怔地望她,「怎么了?琉彩,妳……」
「不要问我这个问题。」她忽地撇过头,似乎不好意思看他,「我觉得好……尴尬。」
「尴尬?」他一愣,「为什么?」
「你一定会笑我。」她嘟着嘴,不情愿地说道。
他忍不住微笑了,「我不会笑的。」
「真的?」明眸自眼睫下悄悄瞧他。
「真的。」蓝眸绽放的璀光与琥珀色酒液相映成辉。
「其实是因为……嗯,你听过仲村英树吗?」
「仲村?」意念一转,想起了那个目前在布拉格主持研究计划的男人,「就是妳现在的顶头上司?」
「嗯。」
「他怎么了?」
「他……嗯,很了不起,我从学生时代就很仰慕他了。在美国读书时,他曾经应学校邀请当了我们一学期的客座教授。」说着,燕琉彩忍不住微笑了,粉色的柔唇漾开曼妙的弧度,明眸清澈有神,「我一听说他来布拉格主持实验计划,公开招聘研究助理,就忍不住来应征了。」她偏过头,自我嘲弄般地吐着舌头,那模样既可爱又俏皮,令人心动。
路西法看着,胸膛蓦地空落,奇异的沈冷狠狠漫开。
他说不出话来,所有的反应、言语,彷佛都在那一瞬间冻凝成霜,好半晌,他才强迫自己继续呼吸。
「妳……喜欢那个男人?」
「正确地说,我暗恋他。」她半掩瞳眸,容色依然嫣红,可唇畔与眸中的微笑却逐渐加深,衬得她一张容颜如诗若梦。
那是他的梦,他永远的梦──然而那样的神情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展露。
她……喜欢那个男人,她暗恋他,暗恋着一个年轻有为的科学家。
路西法紧紧握着酒杯,翻找着记忆库。
他在寻找,试图忆起有关仲村英树的一切,试图想起他的外貌特征──可他想不起来,只朦胧地记得他似乎是个模样斯文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那家伙留给他的印象如此模糊,可却是琉彩深深记在心里的男人,是她仰慕暗恋的对象。
为了追随他,她不惜离乡背井,远从台湾飞来捷克。
她来布拉格,是为了仲村英树,为了他以外的男人……
某种类似嫉妒的恶虫狠狠啃噬着他的心,狠狠地,教他全身忽冷忽热,被奇异的痛苦折磨着。
极度的痛苦令他更加扣紧手中的酒杯,终于,玻璃杯耐不住他强烈的劲道,碎了。
鲜血,在他右掌交织流窜,造成一幅让人心悸的画面。
燕琉彩喊了出来,「路西法!」她蓦地起身,急急奔向他,拉起他受伤的右手焦急地审视,「你流了好多血。」
「我没事。」
「你当然有事!」她反驳他,一面扬声呼唤,「来人啊!有没有急救箱?快拿急救箱来!」
锐利的呼唤引来了女佣,在意识到主人受伤流血后,她同样惊呼一声,急急奔回屋里,捧来急救箱。
当她带着急救箱出现时,燕琉彩正用从自己裙角扯下来的布替路西法止血。
「怎么回事?路西法,杯子怎么会忽然破掉呢?」一面擦拭血痕,燕琉彩一面问道。
她没注意到,没注意到路西法抬起头,朝女佣射去两道冷寒的眸光,没注意到后者被吓了一跳,立刻鞠躬告退。
她只看着路西法,只注意到他受伤的右手正流着血,而这深长的伤口一定令他非常疼痛。
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止血,温柔地替他擦洗伤口,消毒上药。
他默默看着,看着夜风卷起她墨黑的发绺在额前飘逸翻飞,看着她浓密的羽睫在月光下轻颤,看着她小巧的菱唇因为担忧而微微发白。
他看着,神思忽地恍惚,彷佛回到了久远之前,当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有个更小的女孩总是温柔地为他护理伤口……
「琉彩,」他低低开了口,嗓音沈哑,蕴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情感,「妳能不能留下来?」
「留下来?」她扬起头,不解地望他。
「留下来,住在这里。」他哑声解释,「在妳停留在布拉格的期间,能不能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可是实验室已经配给我一间宿舍了啊。」
他没说话,只是默然凝望她,没受伤的左手缓缓举起,抚上她秀发。
他没有求她,没有开口求她,可他的眼神,那深深藏在蓝眸底的眼神却正祈求着她,求她留下来。
她知道,她可以感觉得到,可以感觉到他永远不会说出口的渴望。
「好,我会留下来。」她笑着答应,美眸点亮某种顽皮辉芒,「可我要警告你,我上下班的时间很不一定的,到时你别怪我打扰你清静的生活哦!」
「我不会怪妳的。」他静静说道,语气平淡。
她不知道,她早已打扰了他的生活,从她的照片再度映入他眸底的那一刻起,她便打乱了他总是淡定的思绪。
她不知道,而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
第三章
即便是透过屏幕,路西法冷硬的眼神依然足以让一个人彻头彻尾胆寒,如坠冰窖。
契塔维夫现在就在冰窖里,他垂下眼,虽然心中恨透了正与他通话的男人,神情却不敢显现出一丝丝反抗。
他恨路西法,非常恨,恨他总是那么霸气自信,恨他只要一个眼神便令自己哑口无言。
他恨他!
「我知道你在买卖器官,契塔维夫。」在瞪视对手足够久的时间后,路西法闲闲开口,「你跟东欧各大医院谈好了交易,以低价供应他们人体器官……」他顿了顿,悠然吸了口上好的雪茄,「这就是你想打通欧亚运输通道的原因吧,毕竟亚洲有不少穷人或医院等着出卖他们拥有的器官。」
「你……」听着路西法悠缓却沈冷的嗓音,契塔维夫不觉微微颤抖,「都知道了?」
「你最好记得,没有任何事可以逃过我的法眼。」路西法冷冷应道。
契塔维夫闭口不言,心底诅咒路西法千遍万遍,脸上却只能硬扯开尴尬微笑。
路西法望他,微微地笑,笑意不及眼眉,「放心吧,我不会干涉你这些买卖,就算你这些器官是骗来偷来抢来,都不关我的事。」他顿了顿,让意味深刻的沉默逐渐瓦解对手的勇气,「我只要你把中东的地盘让出来,把你手中所有军火工业的股份卖给我。」
契塔维夫闻言,蓦地抬眼,「你不能这样!路西法!」
「我可以。」路西法静静说道,「你知道我可以。」蓝眸掠过冷芒,「如果你不愿意好好跟我谈交易,我自有许多办法逼你坐上谈判桌。」
「可是……」
「我已经警告你很多遍了,不要试图跟我争。」警告的言语淡淡掷落,纵然没有任何起伏,冰凉的况味依然明显,「这是最后通牒,我再告诉你一遍,中东是我的,而我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
「可是我……」契塔维夫讷讷地,还想做垂死挣扎,「你知道我在中东也经营很多年了,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我知道,不会让你白白放弃的。」路西法冷冷地笑,「你应该高兴我愿意出高价买你的股份。」
「路西法……」
「乖乖买卖你的器官吧,契塔维夫,光是这件生意就够你忙不过来了,你又何苦累垮自己?」
「我……」契塔维夫紧紧握拳,在路西法似笑非笑的凝视下,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拒绝的勇气,「什么……什么时候签约?」
「愈快愈好。」
「我……现在在日本,下礼拜才能回去……」
「就下礼拜,我在这里恭候大驾。」语毕,路西法立即切断影音联机,没给契塔维夫任何回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