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他至此,已够仁至义尽。
没想到他竟还敢嚣张地主动前来招惹她!
如果他还以为她是当年不经世事的千金小姐,那可就错了。
现今的她已不是当年为情所困的年轻小女人,在四年前那个东方微曦的清晨,她便已果敢挥剑,斩了情丝——
* * * * * *
“什么?你说我怀孕了?”凌锐的嗓音蓦地扬起,蕴着极度的震惊,极度的愕然,却也,掩不去其间一丝丝希望。
是的,希望。
在望着家庭医生笑吟吟的脸庞时,多日来锁着多重烦忧的瞳眸终于一亮,点燃了希望之光。
她怀孕了!
在送走家庭医生后,她原本荒芜不生的心似乎又得到了一线生机。
她想起了那一夜。
那晚,她与堂本彻因为争吵而有了一场激烈欢爱,而当时,她感到那么不堪,那么委屈,那么伤痛……
可也是在那样激狂的夜里,他们孕育了一个小小的新生命。
想着,梁冰唇角不觉牵起淡淡笑弧。
这个上天赐予的宝宝,会不会成为融化她与丈夫之间冰冷关系的温暖呢?
彻会不会因为这个宝宝而良心发现,变回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呢?
他会不会因此再度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会不会——重新爱上她呢?
梁冰想着,一颗心沉浮不定。
她有些害怕,有些恐慌,有些绝望,又忍不住偷偷希望。
如果他能够变回原先那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她愿意原谅他,愿意忘了他在那个夜晚说过的所有伤人的话,愿意把它当成恶梦一场,就此摆脱了它。
她愿意的,愿意装傻,愿意当那一切从未发生——
只因为她爱极了他,爱极了他啊!
她不能相信曾经对她那样深情的男人如今会这般冷酷,她不能相信曾经有过的甜蜜婚姻如今只余下苦涩。
她不能相信这变化太快的一切,不能相信自己竟一夕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她要尽她所有力量改变这一切,挽回这一切——
“彻,你今天晚上可以回来吃饭吗?我有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他低沉冷涩的嗓音。
她听着,微微一颤,有瞬间庆幸这不是影像电话,她可以不必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你回来就知道了。”她勉强自己轻快地问,“你今天晚上有应酬吗?”
“没有。”
“那你可以回来吃饭吗?”
“……我尽量。”他不置可否,只是这么淡淡回应。
但已经够了,只要他不拒绝,便是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梁冰很开心,她甚至哼起流行歌曲来,在看着厨房准备晚餐时,自己也忍不住动手弄起两样小菜来。
一直到将近晚上七点,她才上楼回房洗了个洒上玫瑰花瓣的热水澡,洗完澡后,她拿着梳子对镜刷发,刷得又黑又亮,接着换了套名家设计的素洁晚装,又在脸上匀上淡淡粉妆。
镜中,逐渐映出一个清俏动人的俪影。
她挑剔地审视着自己,尤其胸前那对只有A罩的小巧乳峰。她从来不曾介意自己胸部太小,可今晚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放开胸怀。
她轻轻咬住下唇,瞪视镜中的自己好半晌,终于,幽远绵长的叹息逸出她芳唇。
她转过身,在衣柜里寻出两块胸衣衬垫。
“梁冰,没想到你也有想用这个的一天。”她淡淡嘲弄自己,却不再犹豫,将衬垫巧妙地塞入胸罩。
打扮就绪后,她才翩然下楼,在点着浪漫烛光的餐桌旁落坐,专心地等待今晚的男主人归来。
可他却迟迟不出现。
挂在墙上的古董时钟,滴滴答答地敲着她逐渐混沌的神智,在每一个整点,更要来段清脆的音乐击碎她逐渐沉落的心。
餐桌上丰富的餐点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直到古董时钟终于送出漂亮的皇后瓷偶,宜告这一天正式结束后,梁冰才从餐桌上站起身。
她吩咐下人把晚餐撤了,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纤细的身躯宛若游魂般地飘上楼。
她推开通往露台的落地窗,缓缓仰头。
明月当空,清锐的月芒割着她脸颊,割得她——好痛。
她取出手机,拨了堂本彻的号码。
他接听了。
当他低沉的嗓音从另一端传来时,梁冰不觉对自己涩涩苦笑。
他竟然接了电话,教她想躲也无处可逃……
“你在哪儿?”她轻轻地问。
“在一个朋友这儿。”
朋友?指的是他的情妇吗?
她闭了闭眸,“你今晚不回来了吗?”
“嗯,我不回去了。”
芳心一冷,“你忘了——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吗?”
“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我今晚很忙。”
忙?忙着让他那些“宠物”服侍吗?
明眸一黯,蒙上薄薄迷雾,“彻,我等你回来。”
“你说什么啊?”他不耐地,“我不是告诉你今晚不回去吗?”
“彻,你马上回来好吗?我等你。”
“究竟想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仰头对迷蒙的夜空凄清一笑,“总之,我会等你。”
她一直等,明月现了又隐,隐了又现,嵌于夜幕的星子逐渐黯淡,遥远的东方逐渐绽放朦胧辉芒。
她一直等,单薄的身躯愈来愈冷,一颗心愈来愈沉。
她一直等,直到干涩的眼眸再也酝酿不出任何泪水!
她一直等,直到胸膛滚滚燃烧的情火缓缓熄灭,留下苍黯灰烬。
她一直等,直到来自东方的晨曦圈住她苍白无神的容颜——
他,没有回来。
* * * * * *
她来了。
从一个小时前他便在这儿等,一面出神地品啜着加了冰块和苏打水的威士忌酒。
他本来猜想着她会不会来,猜想着也许她不会愿意再次单独与他见面。
直到她穿着西装裤装的俐落身影映入他眼瞳,他才终于恍然领悟。
梁冰毕竟是梁冰,不论她曾经被他伤得多深多重,那份不肯认输的骄傲是永远也不会改的。
嘴角,淡淡牵起捉摸不定的弧度。
堂本彻起身,迎向那个远远立定在豪华包厢另—角,冷冷睥睨他的女人!
她挺直地站着,修长的身躯隐隐透出一股不可亲近的冰冷气韵,清秀的丽颜依然一如以往的素净,只点上绛色唇彩。
她瘦了。
不需仔细端详她的脸庞,他便可以轻易认出她莹润的玉颊如今已清减几分,纵然在璀亮明眸的映衬下,她瘦削的容颜仍旧清秀,但她——终归是瘦了。
是这几年疯狂地埋首工作导致她透支了精神与体力吗?
想着,堂本彻胸膛莫名紧窒,他微微蹙眉,试图逐去这莫名的感觉。
“好久不见,冰。”他轻轻摇了摇酒杯,凝望她的黑眸若有深意,“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我好不好难道你不清楚吗?何必多此一问?”对他友善的问候她只是冷淡挑眉,“报章杂志多的是我的报导,难道你连瞧一瞧的兴致也没有吗?”
“我确实很有兴趣。”他清朗地笑,轻轻松松接下她挑衅,“你这几年在华宇可算是鞠躬尽瘁了,听说下个月还有可能接任副总裁?”
“有没有可能关你什么事呢?”她淡淡地笑,笑容像是温暖,明眸却含着冰,“总之华宇的副总裁是请不到你这个大人物来担任了。”
“冰,你说话何必如此带刺?”他摇摇头,从桌上拿起另一杯威士忌酒,递向她,“来,我们喝一杯酒,算我敬你。”
她没有理会他递去的酒,动也不动,“敬什么呢?”
“算是——庆贺我们这次会面。”
“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庆贺的。”
“难道你不想见我吗?冰。”
“你说对了。”她甜甜地笑,嗓音像裹上糖蜜,“我是不想见你。”
黑眸掠过一丝异芒,“那你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想来看看这场鸿门宴你究竟想搞什么鬼。”她睨他一眼。
“是吗?”他低低地笑,“不愧是你,冰,还是那么骄傲。”凝向她的黑眸灿亮。
她蓦地颦眉,“快点说出你邀我见面的用意,堂本彻,我没空跟你闲耗。”
“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谈一谈吗?冰,我们已经好久……”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谈的。”她打断他。
“是吗?可我倒觉得我们可以聊的很多。”他微微笑,停顿半晌,忽地沉沉开口,“我想念你,冰。”
“你——什么?”她不敢置信,明眸点燃烈焰。
“我想念你。”他居然还能镇定重复,“我们能不能再重来一次?”
啪!
清脆的巴掌声忽地震动子气流。
梁冰颤颤放下右手,虽然明白自己不该小家子气到甩男人耳光,可却没有因这样的一时冲动而后悔。
事实上,当堂本彻俊逸的脸庞浮现淡淡指印时,她甚至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这就是我的回答,堂本彻。”凌锐的嗓音一字一句朝他微微惊愕的面上掷落,“我们不可能再重来,我不可能再上当,永远!你明白吗?”
他默然不语,只是深深睇她,幽邃的眼潭像淀着某种深沉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