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柔点点头,方止了泪,但仍怔怔发楞。
陆云轩牵着她的手往树林里逛去,又想法子引她开口说说话,好让她散散心。
“大哥在这儿也住了好些日子,看见院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疼你,这才放了心。”赶明儿我就得回去了,你自己可得多重些。虽说老太太他们宠你,但也不可以太淘气了。若要叫我知道你又在这里捣蛋,一定不饶你。听到了没?”
“你刚刚才说不会离开人家的, 怎么这会儿又说要走?”厉柔一听陆云轩要回去,登时又满心不悦,撒娇使泼的,哭道:“你不要柔儿了,我就知道你不要柔儿了!”
“你又说这种没良心的话!真是的。”陆云轩点点她的鼻子,失笑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厉柔仍是哭缠了好一顿,但陆云轩心意已决,也只得作罢。
陆云轩见她快快不乐,便哄她道:“这里离醉枫山能有多远?大哥一定常来看你,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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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陆云轩与众人话别,各人少不得又客套一番。他瞧厉柔站在一旁咬着唇儿,扯着衣带,脸上郁郁,便说道:“柔儿年轻不懂事,又顽皮得紧。还请凌老夫人、凌院主和凌夫人,多多担待。”凌老夫人却笑道:“柔儿是我们家的孩子,哪里说得上什么担待不担待的?倒是你,之前为柔儿费心许多,将来也还有得你操心的,这才叫咱们过意不去呢?”厅上众人均是忍俊不禁,大笑起来,一时之间只见陆云轩胀红了脸。厉柔跺脚嗅道:“人家又没有怎么样,每次都说人家不好!”眼见陆云轩就要转身出厅,忙道:“我去送送大哥。”便跟了上去。
送至大门口,下人早已牵了“追风”候着。她又拉着陆云轩的手,不舍的说道:“我送大哥一程,好吗?”
陆云轩微笑道:“傻丫头,我好不容易才将你送到这里,这会儿你又说要送我,这样送来送去,可要送到什么时候呢?”说着翻身上马,道:“进去吧!乖乖的,昭?”
厉柔点点头,站在门口,见陆云轩和随行的人骑着马儿,渐行渐远。她才黯然回去。
待陆云轩返回枫林山庄,厉柔便安安分分的在凌霄院住下。有时陪老太太和舅母聊天、串门子、学学针币,再不然就是和凌源过过招,切磋功夫。
凌霄院里其他的人与她相处一阵,见她天真可爱,待人随和,并不如江湖传言那般刁钻可伯,也相处得日渐和乐融洽。
只是有时候她仍不免会思念陆云轩等人。
“你又在这儿发什么呆?”凌源瞧她坐在花园里发呆,便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拍她一把,笑道:“你又在想陆大哥了,时不对?”
厉柔被吓了一跳,转身见是凌源,气道:“谁发呆了?你才是鬼鬼祟祟的呢!哼!”
“还说没有!”他笑道。“瞧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看你干脆写封信回去,就说你在这里水土不服,要陆大哥来接你回去好了。”厉柔脸上一红,啐道:“你又知道什么!我哪有失魂落魄的?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去告诉老夫人。要她拿家法打你一顿,看你怕不怕!”
“那可好玩了!这些话可都是老夫人跟我说的呢!”凌源哈哈一笑,学着凌老夫人的声音道:“可怜我这个柔丫头,三天两头像掉了魂似的,必是想念她的陆大哥。”
“表哥,你最讨厌了。”厉柔不依,便要捶他。
“好了!好了!咱们别闹了。”凌源笑道。“老夫人听说你喜欢马匹,正好这两天城里大街上有马贩子赶集,还有好些新鲜玩意儿也会出来摆摊子,所以她才叫我过来拉你一块儿出去逛逛。”
“谁要跟你去!”厉柔羞红了脸,扭头就走。“我偏不跟你去!”
凌源笑着硬是将她拉了出去。
至于陆云轩,自从回到枫林山庄之后,虽是日日思念厉柔,但听说她在凌家过得甚好,深得疼爱,也为她高兴。
“难为柔儿从小丧母,除了父亲,又没有其他亲人照顾这会儿好不容易有凌家的人将她接了去,彼此相处得又好,让她重享天伦,真是再好不过。”他道。
潘霸故意笑道:“那咱们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将柔儿接回来呢?这样庄主岂不是要思念得紧?”
“潘叔!”陆云轩白了他一眼。“偏是您老爱在我面前说这些!真是的。”
“谁叫我也想这个小丫头呢!”潘霸叹道。“昨儿个,我家里那个婆娘还跟我提呢!她替柔儿腌的一大罐梅子可以吃了,要我别忘了提醒庄主,下次去看她的时候,顺便带了去给她。”
陆云轩只得跟着叹了一口气。
虽说曾答应厉柔会常去看她,但若真的常常跑去看她,也是不妥。因此他多半是请齐、潘二人或卜钰等人,过去代为问候一声罢了。算算厉柔回凌霄院三个多月,他也只去看过她一次而已。
“我若真的三天两头的跑去看她,那岂不让人笑话!”他黯然道。
“死老潘!”齐孟元骂道。“你这个名家伙一天到晚没事找事,好好的,你又提柔儿做什么?这不是存心惹庄主难过么?”
“哼!”潘霸也不甘示弱。“我就不信你这老光棍不想她,那天你不是也跟我说,赶明儿要找个理由跟凌家说说, 接柔儿回来住几天才好吗?”齐孟元气道:“你……”
“好了,好了。”陆云轩再也忍不住开口埋怨。“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吧!明明说好不提,又尽在这儿磨牙,也不知道是故意呢,还是什么意思?”说罢,便转身出了大厅,唤人备马,去后山驰骋发泄一番。
其实齐、潘二人的心意,他如何不知?不过是想激他早日将柔儿娶过来才是。只是他不能不顾及舅父和婉心的颜面,他已悔婚在先,如今若是不等此事稍息,又大肆举行婚礼,岂不更让连家难堪。但若没声无息,草草简单的与柔儿成亲,似乎又太委屈她了,对凌家也不好交代,况且他身为枫林山庄之主,如此草率成婚也不像话。
“唉。”他叹息一声,想来这相思之苦,暂时是免不了的
陆云轩闲逛了一阵,忽有下人通报,说是表姑娘来了。
婉心来了!他倒是意外,连忙赶至大厅。
“表哥。”
“婉心,你来了,好久没见。”他喜道。原先他还担心会因悔婚之事,伤了两家情谊。今日见连婉心肯来作客,登是放下心来。再一细看她,见她脸色憔悴,便问:“你最近倒像是瘦多了?没事吧!”又问:“舅父可好?”
却见莲婉心神色凄然,摇头说道:“上个月我爹偶染风寒,他又仗着素来身体好,不以为意,谁知这一阵子倒是日日觉得头晕目眩,又咳嗽不止。我派人找了几个大夫来看,也都看不好呢!我……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陆云轩听了,忙道:“你怎不早来告诉我一声?你我姨表兄妹,难道还跟我见外么?”又道:“也是我不好,我早该去探望舅父的。”
连婉心满面愁容,说道:“本来我是不想来麻烦表哥的,只是……
“只是什么?”陆云轩见她欲言又止,急道:“婉心,你若有什么困难,只管同我说,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呢?难道是舅父的病势严重?”
“我爹的病还好,”她道。“只是这几日岗堡实在是乱得不像话了……”说着,不禁眼眶一红,委屈万状。
“这又是怎么回事?”众人忙问。
原来自连修竹病倒之后,天岗堡里上上下下,一切大小事务均由连婉心裁理。
她到底年轻,平日又娇生惯养的,突然间要她当家主事,哪里懂得这许多?虽说有几位可办事的管事可帮点忙,或出个主意什么的,但那么一大家子,总难免也有些个小人。
几位家工看她不过是个少不经事的年轻姑娘,暗地里兴风作浪、搬弄是非,再不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这么一天一日的,自然就带坏了府里的风气,其他的下人们更是有样学样的,愈来愈无法无天。
待连婉心发觉不对劲,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惦念老父病中,也不敢让他知道,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又甚年幼,也是无用。
她求助无门,想来想去,只好来请陆云轩替她拿个主意。
陆云轩等人听了她的话之后,莫不生气。
“依我说,这些家伙就欠一顿好打。”潘霸气呼呼的说道“打完了就撵出去,这不干净完事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留不得,只是府里产业有一大半日他们的手上经营着,我又不好去向我爹,伯他问我原故,跟着操心。但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冒冒失失的撵了他们,那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个搞鬼呢?”连婉心说道。
“婉心说得对。”陆云轩说道。“这事需得从长计议。首先最起码得先将府里一切大小、各处出息用度,详详细细搞清楚才行,这样他们才没法儿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