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缘一听乐不可支,忙站起来,盈盈一笑,说道:“那爹、娘、裴伯伯、裴伯母、容谦哥哥慢用。”然后带着小丫头,一溜烟的跑回房里去。
“唉!这个丫头,都十二岁了还这样贪玩。”隋王爷叹道。“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不像你们容谦,真是一点话都没得说。”
“王爷太客气了。”裴阳笑道。“依在下看,小郡主德容俱全,文武兼备,才是人中之凤呢!”他又转头嘱咐儿子。“谦儿,待会儿和小郡主一块儿出去玩,可要小心留意才行。”
“是啊!”王妃也叮咛道。“待会儿,庙前看热闹的人必定很多,缘儿又贪玩,你可得牵好她,两个人别走散了,知道吗?”
“是,我知道了。”裴容谦点头应诺。“我会一直牵着她的。”
过一会儿,隋缘便换了男装,笑嘻嘻的走出来。
众人目光斗亮。好一个面如美玉、眉目如画的小公子。
她与裴容谦站在一块儿。众人都笑道:“没想到他们俩居然还几分像,看上去倒也真像是一对兄弟呢!”
“好了,你们俩去玩吧!”隋王爷笑道。“容谦,你得好好照看你这个‘兄弟’,别玩得太晚了,知道吗?”
“是。”裴容谦答应,便带着隋缘一块儿出去逛了。
一走到街上,果然热闹非常。花灯灼灼,如悬灯万盏,与月辉映,而烟火炮仗又是四下声响,光彩灿烂。
隋缘以往上街,不是乘车便是乘轿,而且前前后后必是跟了许多丫头、老婆子的。今儿个可算头一回可以尽兴游玩。连一些极平常的小事物,对她而言也是新奇有趣,便吱吱喳喳向裴容谦问个不住。
其间还遇上一些街坊熟人也出来逛,一见到她,不免向裴容谦问道:“容谦,这位小兄弟是谁啊?”
“这是我远房的小表弟。”他有模有样地骗道。
“是么?”那位长得胖嘟嘟、手上还抓着一张葱油饼吃的邻人笑道:“几岁了?长得好可爱喔!”未了,还用他肥肥油油的手捏了捏隋缘的脸颊。
隋缘惊得当场愣住。除了王爷、王妃及奶娘外,还从来没有人敢对她那么“放肆”过。
“……他……他捏我的脸……”她简直吓得几欲落泪。
裴容谦忙哄她道:“人家洪大叔是喜欢你呢!你可不许哭喔!”赶紧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在脸上擦几下。
烟火明灭之下,他乍然发觉,小隋缘长得真是好,粉嫩的小脸蛋,晶晶亮的大眼睛,配上长睫毛,小小的鼻子,红红的樱唇,别说洪大叔,就连他都忍不住想捏她一把,一时笑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咱们到别处去看看吧!我买支糖葫芦给你,好不?”
隋缘这才释怀。
两人又玩又吃,一起逛了好半日,裴容谦眼见天色已晚,便道:“缘儿,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隋缘虽然留连忘返,但惟恐裴容谦回去不好交代,只得点点头,乖乖跟他回王府去。
不过她此番尝到了甜头,以后便时常藉机出去玩。起初还会先征得王爷、王妃同意才出去。后来,就开始先斩后奏,每每换了男装便溜出去。等年纪再大些时,索性连说都不说一声了,在王府里跑进跑出,如入无人之境。
☆ ☆ ☆
裴容谦十八岁那年,与昆明相距不远的阪屯镇有瘟疫蔓延,村民便来求裴阳大夫到镇上救治病患。裴大夫在那儿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总算阻止了病疫扩大。但自己却也因此感染,加上他连日来操劳过度,调理不善,病势登时大为凶险。
裴夫人听闻,忙带了裴容谦赶去探望。只是,裴阳已是日薄西山了。
“老爷。”、“爹!”母子俩仓皇垂泪。
“夫人、谦儿,你们来了……”裴阳暗哑着嗓子。“千万别揭开这帘子,免得也感染到恶病……”
裴夫人与儿子只得隔着一道黑布帘和裴大夫说话。
“谦儿……”裴阳无力地说道。“爹不行了,以后……也没法再教你……家里那些医药经书,还有爹写的针炙经,你要仔细读。将来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娘……”说不了几句又咳了起来。
裴容谦含泪道:“爹,您放心,孩儿一定会用功的,将来学爹一样,以医道济世惠民,绝不会辱没咱们裴家的名声。”
“好,好……好。”裴阳喘着气道。“好孩子,爹知道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大夫的……你是咱们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半晌,终于没了声音。
裴夫人与裴容谦痛哭失声。
裴阳大夫病逝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阪屯镇,村民无不痛心疾首,难过悲嚎。消息傅到隋王府,府上各人俱是大惊。隋王爷忙唤了府里的林总管来,说道:“你马上带着几个人去阪屯镇,协助裴夫人料理善后。至于停灵送殡的事要怎么处理,只管一切依裴夫人的意思去办,你一向办事老道,也了解咱们两家的交情,不用我交代,也知道该怎么做。总之,别让裴夫人操心,明白了吗?”
“明白了。”林总管便立刻带了几个能干的家仆赶去阪屯镇。
隋缘忽然听说裴阳大夫去世,想他素日亲善温和,不免伤心,再想裴容谦没了爹,必定也悲痛不已,便哭着要跟林总管一块儿去。
“这怎么行!”王爷斥道。
“缘儿乖,”王妃忙安慰隋缘。“现在那儿去不得的。你容谦哥哥这会儿定也正忙,哪还有空招呼你?况且,他们不日就要回来安灵,那时不但你要去,连爹娘也要过去吊祭一番的。你自然就见得到容谦了。”
她闹了好半天,才作罢。
林总管前往见了裴夫人,便转述了王爷的话。“王爷说,还请裴夫人节哀顺变,你这里若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的,只管直说无妨。”
裴夫人遭逢丧夫之痛,且在此处人生地不熟的,虽说村民也是热心帮忙,但她孤儿寡母二人,又遭逢大痛自是不免慌乱。今日见王爷派了知事懂礼总管来帮忙,但她孤儿寡母二人,又遭逢大痛自是不免慌乱。今日见王爷派了知事懂礼总管来帮忙,真是再好不过,连忙感谢。
裴阳的后事有了王府的人协助料理,果然是周到体面,无一不妥。
到了辞灵出殡的那日,隋王爷更是带了家人童仆,浩浩荡荡的来到裴府吊唁。
裴夫人含泪道:“拙夫之丧哪里敢当王爷如此厚待?”
隋王爷说道:“裴大夫仁心仁术、舍己救人,本就该按大礼来办。而且,我这一番用心,为的也是要让其他人知道你我两家的关系,谅从今以后,也不至于会有人敢来寻你母子二人的麻烦。”
裴夫人拉了裴容谦一起跪下,叩谢道:“多谢王爷费心!”
隋王爷连忙扶起裴夫人。
隋王妃也在一旁忙扶起裴容谦,柔声安慰道:“好孩子,你也别太难过了,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了,要好好照顾你娘,知道吗?”
“是。”他一抬眼,只见隋缘站在王妃身旁,哭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裴容谦知她关心自己,便对她微微颔首,要她放心。
虽然镇上的人本来就对裴大夫敬重有加,此次,再经过隋王爷府里上上下下这一趟关照,更是对裴府另眼相待。
☆ ☆ ☆
裴容谦自父亲去世之后,便开始接下药铺的工作,继续父亲悬壶济世的志业。虽然他年纪尚轻,但一向勤奋好学,人又聪明,对于医理早已有相当的根基。此时,虽然骤失明师,可是他行医闲暇之余,仍是潜心钻研,孜孜不倦。又知大空寺中的明真大师医术甚精,也时常与他讨论。
如此一来,倒只剩下隋缘是闲人一个,除了翟青偶尔回王府时,再教她两手,她还觉得有些意思之外,其余跟着王妃学琵琶、绣花,跟夫子学练字、画画什么的,她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敷衍了事。
连王爷、王妃也拿她没办法。
有时隋缘没事还会跑到药铺去走走晃晃,若见他不忙,便巴着柜台,跟裴容谦讨些山渣啊、甘草糖、山药糕什么的来吃,然后跟他天南地北的胡扯。
“容谦哥哥,我带了一包东西来给你。”隋缘又来串门子,她放了一包东西在柜台上。“你看看这些东西还可不可以用?”
“这是什么?”裴容谦打开一看,原来是许多药材,其中有一些是珍贵的牛黄、冰片、麝香等等,还有一些则是不堪久放,已经霉坏了的药材。“你哪儿弄来这些东西?”
“昨儿个我和我娘一块整理柜子、包袱时发现的。我娘说这些东西她都摆忘了,也不记得搁在那儿有多久了,这里面除了人参我们还认得出来,其余的也都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我娘要我拿来让你瞧瞧。”
“是这样。”他一面翻检,一面说道:“这里有好几种呢!只是可惜有些好药都给摆坏了。那好吧!我有空时再替你整理一下,写清楚药名,回头再让小喜子给你送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