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翁不急,倒是急坏了旁人。
后来,隋缘染上风寒,发了高烧,郡王府派人要去请裴大夫过来诊治。恰巧裴阳往别处去了,郡王府的人便照往例要请裴容谦过去。
“我的医术还不到诊病下药的能力,我爹又不在,不如你们赶紧再去请别的大夫吧!”裴容谦摆明了推却。
“裴公子太客气了,前几次不也都是您代替裴大夫来的吗?怎么这次就不行?”来人苦苦哀求。“拜托!拜托!小祖宗,求求你就行行好,走一趟吧!否则王爷和王妃一定会砍了我的头的。”
“哪儿这么严重!”他仍是不愿前去,冷冷说道。“在下不但身分卑微,年纪又小,哪里能侍候得了你们家小郡主?”
“谦儿,”裴母见儿子一味赌气推辞,正色说道。“要当个大夫就要有大夫的气度,况且行医本就是为了救人,今个儿既然有病人需要你,你自然应该马上赶去才是,怎么还有这么多借口?这会儿你不去郡王府,那也由得你,只是从今以后,你休要再提当大夫的事,也用不着再跟着你爹学医了。免得辱没了你爹的名声。”
容谦听见娘亲说了重话,不免犹豫起来。
裴母又劝他道:“娘也知道,小郡主得罪了你,所以你才不肯去看她。可是你也不想想,人家小了你几岁,说什么也该让着她一点!好歹小郡主平日也叫你一声哥哥,你怎么这样小器!”
容谦听了母亲教训,不敢再拒绝。“是,孩儿知错了,孩儿这就去郡王府。”
裴母点头微笑。“嗯,这才是。你快去吧!”
裴容谦赶到郡王府,看见隋缘躺在床上,憔憔悴悴、羸羸弱弱的,又有些不忍心,也就忘了她上回出手伤人之事。
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又探探她的脉息,确定是受了风寒,并无大碍。便温言道:“没事的,只是着了凉,吃几帖药,好好休息几天。”
隋缘见他不计前嫌,满心羞惭。
“容谦哥哥……”她红了眼睛。“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过去就别再提了。”裴容谦本就性情温和豁达,不善记仇,又见她满是歉意,于是拍拍她的肩,微笑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隋缘心里高兴,勉强坐起身来,握住他的手,天真说道:“容谦哥哥,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们仍然作好朋友,永远不再吵架,好吗?”
裴容谦微微一笑,点点头。“嗯。”
隋缘吁出一口气。“幸好你肯来看我了,不然我昨儿个夜里就白跑出去吹半天风了。”
“这几天这么冷,你还故意跑出去吹风!难不成你存心闹病?”裴容谦讶异。微愠道:“缘儿,你也真是的!生病也能拿来闹着玩吗?若叫王爷王妃知道的话,肯定打你一顿!”
“可是我若不这样,你又怎么会来看我呢?”她嘟着嘴说道。“人家没有别的办法了嘛!”
“你……真是的!”他只能叹气。
“你头上还痛吗,好了没?”隋缘见他额角上留下个指印大小的疤,伸手轻触了触。“这个疤会消吗?怪难看的!”
“早就好了。”他并不以为意。“这个小疤消不消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我娘说,脸上是不能留疤的,否则就算破相了,不好的。所以每回我爬高钻低,我娘就紧张得半死,就怕我碰伤了头脸呢!”隋缘叹了一口气。“要是容谦哥哥也像我有个刘海可以遮一下还好些。”
裴容谦哈哈笑了出来。“我又不是女孩子,哪能留刘海?反正我也不在乎这些,不过是个小疤痕罢了,又不会死人!”
“要是我真的一个失手打死了你,那我一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还有些余悸犹存地说道。“容谦哥哥,我跟你说,前几天我作了一个噩梦,梦见那天我拿石子打你,你知道吗?你被我打中以后,也是流了好多血,而且后来……后来你就倒下来昏过去了,不管我怎么叫,你都没有醒过来,我吓坏了,一直哭、一直哭,以为我真的把你打死了。”
裴容谦安慰道:“别再想这件事了,我知道缘儿不是故意的。”
隋缘又说道:“前几天我在练习射箭时,一箭就射穿了一只大雁,我师父也说,现在我的手上劲力愈来愈大了,叫我以后出手一定要很小心谨慎才行。”
“这倒是。”他微笑。
虽然这件事很快就事过境迁,众人也不放在心上。但隋缘每回不经意看见他额角上的伤痕,总是难免愧疚。
☆ ☆ ☆
到底是“天高皇帝远”,所以,隋王爷及王妃平日对于一些皇室贵族的礼数规矩,也并不十分看重。又想此地并不比京师,小小的乡下地方,还是自在一些比较好,于是对隋缘的管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多。
“爹,娘,”隋缘央求。“赶明儿元宵晚上让人家去庙前看看花灯、逛一逛嘛!反正有容谦哥哥陪着我,不会怎样的啦!”
“不行!”隋郡王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在街上跑来跑去的,像什么话!”
“是啊!”王妃也说道。“你若是男孩儿,我就不管你,你爱到哪去野都行。谁叫你身为女孩儿,那就得给我乖乖的待在家里,不许到处乱跑。”
隋缘气得嘟了嘴,一跺脚转身跑回房里,生闷气去了。
当晚,正准备更衣上床时,忽然心生一计。
“有了。”她暗自窃喜。“明儿个就这么办去。”
隔日一大早,隋缘便差了一个小丫头秋蕙去药铺里找裴容谦。
裴父在旁,小孩子们也不敢大声说,秋蕙在裴容谦的耳旁悄声说道:“裴少爷,我们小郡主说要向您借样东西。”
“她要借什么东西?”裴容谦奇道。
“小郡主说要借您的衣裳穿。”
“什么?”他意外极了,失笑道:“她又要闹什么鬼?”
“我也不知道!”秋蕙笑笑。“小郡主说您别问这么多,反正一定要借她就是。”
裴容谦虽然猜不透她要做什么,但若不借她,她一定又不依,骂他不讲义气。
“好吧r 你在这儿等会儿。”然后到内院屋里,趁着裴母没留意,迳自从衣柜里拿了一套自个儿嫌小已不再穿的衣裳,交给了她。
“谢谢裴少爷。”秋蕙忙抱了衣裳,喜孜孜的跑回去交差。
正当隋王爷与王妃在厅里商量着过几日元宵要准备的事情时,却见隋缘一头跑了进来。
他夫妻二人一看,登时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吧!”隋缘插着腰,英气勃勃地说道:“这样像个男孩子了吧!”
只见她束了发,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衫长袍,一副男孩子的打扮。虽然她肤色白嫩、五官细致、身量略小,但小男孩长得清秀俊俏的也有。因此乍见隋缘这般打扮,加上她满脸英气,举止又大方爽朗,倒很有几分像是小富家子弟似的味道。
“胡闹!”隋王爷失笑道。“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王妃也说道:“缘儿,你这是做什么?”
“人家元宵夜里要出去看灯嘛!”她央求父亲道。“您看我这身打扮,别人一定瞧不出破绽的啦,我只出去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嘛!您就让人家去看看花灯嘛!”
隋王爷被她闹不过,只得答应了她。“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到时就让薛远志跟着你一块儿去。”
薛远志是府里的侍卫队长。
“不要,不要!”隋缘又不依。“爹,人家是去看花灯,又不是去打架,要薛远志跟着干么?有容谦哥哥陪着人家就行了啦!”又撒娇道:“您不是常说容谦哥哥最老成,您对他最放心吗?那有他陪着缘儿,还不够吗?”她一面又向王妃使眼色,央娘帮着说话。
隋王爷沉吟。“这……”
“王爷就答应她吧!”王妃含笑说道。“反正她只是出去看看热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而且那薛远志又管不了她,跟着去也下济事。我看还是找容谦陪她一块去好了,他一向有分寸,说的话缘儿也还肯听一些。”
隋王爷心想也对,但还是故意板了脸。“好吧!既然你娘都这么说了。不过,就此一次,下不为例。免得你把心都给玩野了,听到了没?”
“听到了!听到了!”她喜得大叫。“谢谢爹!谢谢娘!”然后回房里,又差了秋蕙去跟裴容谦说这件事。
☆ ☆ ☆
转眼到了元宵,隋王爷设宴请了裴家一家三口。饭吃到了一半,隋缘眼看天色已暗,外头又不时传来一些鞭炮声,渐渐便有些坐不住了,只看她一会儿弄弄碗、一会儿玩玩筷子,谁都看得出她心不在焉。
隋王爷见了,忍不住笑道:“你啊!一心就想着出去玩,连饭也顾不得吃了。这个样子,岂不让人家笑话!”
隋缘听了,脸上一红,连忙端正坐好。
“好了,好了,也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王妃说道。“这里还有谁不知道你!既然不吃了,就快进去收拾一下吧!也好出去看花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