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湄当真唱了起来,一面比着手语,虽然她的动作并不纯熟,也不流畅。但她唱得无所拘束,自得其乐,又那么努力地希望与他分享这首歌,这样纯真又很认真的神情,让陆尚恩觉得很窝心。
飞啊!飞啊!我的马,朝着她去的方向。
这首歌是为他而唱的。
他上前紧紧抱住她,吻着她的颈。“我们回去吧!”他低声。
她点点头。
但陆尚恩带着她经过大门却不进去,反而绕了一圈往后门走去。“你要去哪里呀?”她迷糊了。“不是要回大厅吗?”
他淘气地一笑,然后指指楼上。
“我们得回大厅去才行。”沈湄瞪大眼睛。“宴会还没散呢!怎么可以……”
陆尚恩才不理会,迳自牵着她从后门进去,两人像作贼般偷偷摸摸地避开宾客,悄悄上楼去。一路上,沈湄几次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
“湄呢?”陆亚伦正急得到处找他们。正好见陆尚恩一面调整着脖子上的领结,从楼上下来,他心理有数,故意上前问他。“你们两个跑哪儿去了,害我到处找也找不到,每个人都在问她呢,说要和她跳舞。”
“她大概是喝多了。”陆尚恩轻咳了一声。“有点累,所以我叫她先睡了。”
“是吗?是你让她太累的吧!”陆亚伦用手肘推他,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责备他。“你也真是的,还有这么多客人,你居然带着湄就这样溜掉了,别人会怎么想呢?真是太没礼貌了!”
陆尚恩脸上一红,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他们走了两步,陆尚恩忽然站住。“我要跟湄结婚。”“这么快!你们认识才半年,你确定了吗?”
他十分笃定地点点头。“我爱她,非常、非常爱她。”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陆亚伦握住他的手,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对了,你可以趁今天告诉爸妈,正好其他人也在。”他兴奋地说。
陆尚恩犹豫了一下。“等过几天吧!”他自己笑了起来。“我还没跟她求婚呢!我刚才居然忘了!”
☆☆☆
短短两周的假期结束,沈湄告别她的“梦幻假期”,又开始回到学校上课。
现在她与陆尚恩的关系已更进一步。相对于陆尚恩,甚至他们一家人对她毫无保留的真心与坦诚,也让沈湄心里的罪恶感与不安日渐沉重。不该再欺瞒他,她知道;但该怎么开口呢?她不知道。
一晚正当她下定决心要跟陆尚恩说明以往那些不实的谎言时,他正好接获通知,陆父因高血压不适,紧急住院治疗。
“你父亲的情况如何?”
“目前还算稳定,不过医生要求他得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才行。”他两天没睡,陪着母亲在医院守候,显得极为疲惫。“我妈不放心别人,我和亚伦又担心她一个人照顾我爸太累了,所以我们商量过了,这几天我们先轮流去医院,等爸爸情况好一点再说。”
“如果你们忙不过来,我也可以去医院帮忙,没关系的。你先去睡一下吧!你看你眼睛里都是血丝。”
沈湄自然不能挑此时兵荒马乱来告白,于是理所当然地煞车,静待下个机会,其实她心里也莫不暗自松了一口气。
开学那一周,正好沈湄的学校为来自各地的外国学生举办了一场舞会。各国学生事先也都被要求需各自组团,准备富有该国特色的表演节目介绍给大家。
沈湄和其他的台湾留学生被并为一组,当他们知道其中有个新同学若碧.林曾经学过古筝,当下二话不说,马上到中国城里弄来一把古筝,然后就将这个展现华文化的重责大任统统推到那位女同学的身上。
“我不行啊!”若碧急道。“我不知多久没碰古筝了,怎么能上台!”
“还有一个星期让你练嘛,怕什么?”有人说。
若碧简直快翻脸了。“我都忘光了,怎么练?”
“忘了也没关系,反正你随便弹几个音,装装样子就行了。”老鸟笑道。“反正那些老外哪里听得懂,他们光看你弹那个奇怪的乐器,就算是大开眼界了。不怕、不怕。”
于是菜鸟若碧.林就在一班老鸟的软硬兼施下,成了台湾团代表,苦练古筝,负责当天的表演。而沈湄和那些没有同胞爱的坏同学们,就只等坐在台下喝茶看戏。
最后出场的节目,是学校里人数最少的巴西学生,大概只有七、八位。众人引领而盼,想看他们要秀些什么?待音乐一下,没想到居然是火辣辣的黏巴达舞。那几个巴西学生有心刺激大家,各自拥着舞伴,毫不含糊地跳了起来,而且黏得十分彻底。当场引得台下观众尖叫狂笑不已。
由于观众们的反应热烈,不停起哄叫嚣,台上舞者愈跳愈高兴,后来索性跑下台抓其他的同学上去跳。沈湄为了贪图好视线一直站在前面,这下首当其冲被抓了上去。
一开始她吓得脸都红了,但见其他也被抓上台的同学们都跟着跳,全都玩疯了。她渐渐也被那种热情奔放的气氛感染,渐渐地放下矜持,随着舞伴狂放摇摆。
本来这件事大家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后来有同学将照片洗出来拿给沈湄,她随手就夹在书里,谁知竟被陆尚恩看到了,引来一顿脾气。
“这是什么?”他质问。这不像是他的沈湄!比在酒会时的她更令他震惊。湄怎么会有如此放浪形骸的一面?究竟她还有多少面是我所不知的?
“那只是学校的舞会。”沈湄见陆尚恩面有怒色,忙解释。“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学生联谊会,这几张照片是……哎呀!反正我是临时被同学拉上去跳的,是那些巴西同学……”
“跳这种舞!”陆尚恩脸都绿了。
“我也不想跳啊!可是我又不能当着大家的面拒绝人家,大家只是好玩嘛,而且那时我都已经站在台上了,若不跟着跳,那呆站在那里岂不是很扫兴吗?所以只好大方一点了。”她急急地解释。
“真是太过分了!”他气得将照片往地上一掷。“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然后甩了门出去。
“尚恩!”她唤。
他已背过身,没有回头,就这样走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不觉一阵心悸。沈湄知道尚恩不会真的气她太久,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也或许是因为碰上他最近心情不好,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吧!
然而,最令她无法释怀的不是他的误会,而是他根本不留一点机会让她解释;就像刚才的情况,叫他、求他,他都不会应的,也或许他是故意不回头。
沈湄觉得他是后者。那晚沈湄一直没睡,静静地坐在桌前画画,一面等着他。陆尚恩回来的时候,已过了午夜。
“对不起,”他走到她的身后,捏捏她的肩,低声说。“我对你发了脾气。”他低下头吻她的发。“对不起。”
她站了起来,面对他。“我不怪你发脾气,只是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那只是一个舞会。”她神色温柔。“为什么呢?”
他默默地看着她。“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但,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我不能放心?”
陆尚恩紧抿着嘴,没有回答。
她冒着会再度激怒他的危险,故作平静地问道:“为了凯西的事?”
他果然一怔,随即沉下脸。“你怎么知道她?谁告诉你的,亚伦还是乔伊?”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她看进他的眼里,一面用指尖轻柔地抚过他的脸颊,试图平息他的怒气。“重要的是,我与凯西不一样,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我爱你。”
陆尚恩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但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沈湄可以感觉到他逐渐在放松自己。她微笑地向他保证,赶走他最后的一点不安。“你可以信任我的,尚恩。”
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双手滑进她的宽大而温暖的睡袍袖里,紧紧握住她的手臂。
她轻呼。“你的手好冰。”
“不只是手。”他苦笑。“我在街上闲晃了一个晚上,连人都快冻僵了。”他用低哑含混的嗓音,轻轻说道。“我需要你给我更多的温暖。”
沈湄认为那是世上最富磁性声音了。
☆☆☆
“怎么这么久没有打电话回来?”纪杰生在电话那头,显然对她一去不返开始不满。“你在纽约一待就是八个月,现在休息也休息够了、玩也玩够了吧!该回来了。”
沈湄握着话筒,半天没吭声。“我不想回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
“杰生,我知道我的合约还没到期……”她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想解约了。”
“梅丽莎,你吃错药了?”纪杰生大概是太意外了,声音至少提高了八度。“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要解约?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沈湄思索着该怎么解释。
“我知道了。”杰生冷冷地说道。“是不是纽约有经纪公司在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