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俊俊浑身不自在,好半晌,才弹起一首“桃花行”。
端木容听来只觉平平,不过也是一般常听的俗曲小调罢了,并不特殊。他转头对仙霞说道:“依我瞧,你弹得味道比这位小姑娘还好得多,怎么你如此夸她?”
“我?”仙霞笑道。“端木公子,您真是太夸奖我了,不瞒您说,我从小习琴至今,也有七、八年了,琴艺也不过如此,再练也不会有多大长进。可是俊俊只跟着我学了半年而已,平常还要干活,也没时间多练,就已有这样的成绩了。您说说看,咱两姐妹是哪个厉害些?”
“只学了半年?”端木容看了俊俊一眼,微笑道:“那倒是不简单。”
仙霞又道:“况且这首曲子,她也只听过我弹两、三次而已。’
“是吗?”端木容与李澎康同声讶异。“只听两、三次就记住了?”
仙霞点点头。“要是短一点的曲子,她听过一次就能记住了。”
端木容忍不住开始仔细打量着俊俊。但瞧了半天,还是看不出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出众之处。
一时俊俊弹毕,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和两位客人应酬,只管呆呆坐着。“怎么可能像你说得这样厉害?一定是你唬人!”
“我骗你做什么?”仙霞拍了他一下,娇嗔道。“不信你试试好了,再叫她弹一曲!”
“好,那咱们就来试试她的本事。”李澎康一拍掌,说道。“不过曲子得另选。”他推推端木容说道:“端木,你就先弹一首曲子让她听听,待会儿看她能学出几分样来?”
小使俊一听澎康要考她,有些着慌,忙站起来,摇手道:“不,我不成的,我弹得不好……”
“你怕什么!”仙霞忙拉她回来,按在身旁座位上,笑道:“你不知道,这位公子可是行家,你能听他弹琴可是你的福气呢!”
李澎康又催促端木容。“怎么样?去试试吧!”
端木容心里也忍不住好奇,微微一晒。他移坐至琴前,正要弹时,忽又听李澎康笑道,“挑首简单点的,别出手太重,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到了。”
端木容瞪他一眼,这才开始弹。
这首曲子真好听。不知叫什么名儿?听起来真舒服。小俊俊忍不住闭起眼细细品味。那琴音像春风拂面,朗朗天晴,跟平常姐姐们弹的那些曲子都不同。这位公子弹得真好,每个音都好清楚又婉转,不像仙霞姐姐有时连音都没抓准,含糊不清的。嗯,他弹得真好,原来他真是行家……俊俊沉浸在琴音里,完全忘了待会儿就要轮到她上场。
端木容偶一抬眼,只见小俊俊闭起了眼,迳自陶醉似的。心里纳闷:“怎么?她竟不留心我的指法,那待会儿怎么弹呢?”
一曲弹毕,李澎康不住鼓掌赞道:“弹得真好,这首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过?”
“今天可真是一饱耳福了!”仙霞衷心佩服。“端木公子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琴’。”
小俊俊在旁亦满脸喜悦,一脸天真,显然是听得很高兴。
端木容微微一笑。“这是我自己谱的新曲--‘春郊’。”他起身让出座位,对小俊俊道:“来,这曲子很短,不会太难,你来试试。”
“我、我……”小俊位犹疑着,心想,自己弹得不及这位公子的千分之一好,待会儿只怕要出丑了。
“没什么大不了,你能弹多少算多少。”仙霞催促道。“就算弹得不好,端木公子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就当平时练习那样。”
俊俊只得硬着头皮坐到琴前。她定一定神,心里开始回想着刚才那首曲子旋律,然后开始投弹起来。
只听一段,已叫端木容大为讶异。这首曲子是他偶然新谱的,从未在外人面前弹过,她不可能听过;而她就听过这一次,居然能学得这么像?再一细看,虽然她的指法不甚工整,但亦将春色景致表现得极佳,与曲意甚符。
李澎康虽不擅琴,但也多少学过一些,此时更是瞠目结舌。“乖乖,这个丫头果然是不简单!”
只有仙霞一派老神在在。
其实这一首“春郊”,俊俊约莫只记得七、八分,其他的便靠自己即兴弹出。她想,幸好这首曲子不长,勉强还混得过去。
待俊俊弹毕,李澎康首先站起来叫好。“好,太好了!”
“我……”俊俊红了脸.低声道。“我,忘记了好几处,都是乱弹的。”
“乱弹?”李澎康哈哈笑个不停,对端木容笑道:“你听人家小姑娘随便乱弹就这么不得了,我看你‘天下第一琴’的宝座,就要不保了。”
端木容素来自视甚高,没想到今日倒碰上了对手,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小孩子,脸上已不太自在。他冷笑了笑。“这位小姑娘,果然是……”
正说着,忽然一个客人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浑身酒气,口齿不清地笑道:“我听到你们在弹琴啊?那好,我也爱听曲儿,让我也听听。”他见俊俊坐在琴前,便不由分说地挤上去坐在她的身旁,搂着她笑道:“来来来,咱们来唱小曲儿,继续弹啊!”
俊俊吓得推开他的手,躲到仙霞背后。
李澎康和端木容气得正要开骂,只见施嬷嬷连忙进来打圆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忙拉着那个肥客往外走。“哎哟,孙大爷,您怎么走错房了,来来来,快跟我回去,姑娘们都还在等您呢!”
“唉,急什么?大爷我兴致正好呢!咦,怎么不唱了啊?”那肥客借酒装疯,指着俊俊,叫道:“施嬷嬷,我怎么没见过这个小姑娘?怎么不叫她来侍候我?”
“她?”施嬷嬷陪笑道。“她还不是姑娘,只是打杂的小丫头。”她想拉着那姓孙的往外走。“走走走,我另外给您找标致的姑娘去。”
“丫头?”那姓孙的胖子却甩脱了她的手,回头色迷迷地盯着俊俊,涎着脸笑道;“那更好哇,等我调教、调教她,自然就成了姑娘了。来来来。来大爷这里,你躲在那儿干嘛?”他伸手想拉住俊俊。
“孙大爷!”仙霞也上前陪笑。“您别吓唬小孩儿。”
孙胖子不耐烦。“咄,谁吓唬她了?我是说真的!”
“喂!”李澎康忍不住上前推了孙胖子一把。“你别在这里借酒装疯、胡言乱语的,快滚出去!不然小心我揍人。”
那个孙胖子不甘心被推了一把,一面挽起袖子,一面恶狠狠地道:“你是谁啊?怎么?想打架?”
原本坐在一旁的端木容已没好气,又眼见那个孙胖子胡乱闯了进来,疯言疯语,更是不悦,忍不住开口,冷笑道:“原来你是想找人打架么?那好啊!”他忽然抓起桌上的筷子,朝那人射去。一双乌木筷从他耳旁射过,直没入墙柱,只剩下半截露在外面。“我奉陪,咱们来试试。”
那人登时酒醒了八分,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清清嗓子,哼了一声,往门口走去,但又觉得如此就走似乎太没面子,便对施嬷嬷道:“待会儿叫那个小丫头来侍候我,今晚大爷我包下她了!”
“包下她?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李澎康瞪眼道。“她又不是艳秀楼的姑娘,你啊,瞎了你的狗眼。”
孙胖子一愣。“不是这儿的姑娘,那她是谁?”
“她……嗯……”李渤康顿了顿。“她是端木公子的侍儿。”
他此话一出口,全房间里的人都转头看着他。
“李公子,这……”施嬷嬷不明所以。
“施嬷嬷,是这样的……”李澎康脑筋一转,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地说:“刚才端木公子听了俊俊弹琴之后,决定要替俊俊赎身,准备带回去当贴身丫头。”他又指着那个孙胖子笑嘻嘻道:“所以你来晚一步了,我看这里的姑娘都没空,要包,你也只好包下施嬷嬷了!”
“你……哼!”孙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悻悻然离去。
施嬷嬷一时也顾不得这里,忙跟了出去,先安抚孙胖子。
“澎康!”端木容这才回神,瞪眼道。“搞什么鬼啊!谁说我要替她赎身?”
“我只是想救俊俊一命嘛!”李澎康道。“你不知道那个孙胖子是个出了名的色鬼浑球,而且……”他凑到端木容的耳边道:“他专喜欢玩这种小姑娘,你没看到他刚才看俊俊的眼神,简直就想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端木容咬牙切齿。“你倒是会逞英雄,说慌也不打草稿,说得跟真的似的。”
“我是说真的啊!”
“你说什么?”端木容瞪大眼。“我要她做什么?你怎么不自己替她赎身,带回家去当丫头?”
“我是这么打算的啊!”李澎康贼贼笑道。“不过人得先寄放在你那儿。”
“寄放在我这里?”端木容耐性全失,沉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忘了你刚才才说来不及替我准备寿礼,咯!”他指着俊俊笑道:“她就算是我向你要的寿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