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怪声是怎么回事?”在她擦拭小脸的同时,他背对她调整心绪问。
刚才他瞥见一地凌乱,又是肥皂、又是洗发精罐子、又是翻倒的水盆,好似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混乱阵仗。
“我想洗澡……不小心踩到肥皂、踢翻水盆和洗发精,跌倒而已。”
这两天碍于伤口不能碰水,她只能躺在床上休养,连身上的衣物也不敢换洗,因为家里只有她和商烈两个人,总不能叫他一个大男人帮她洗贴身内衣裤吧?
本来以为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就不会碰疼伤口,岂料浴室里的东西都像跟她做对似的,让她一下跌跤、一下去撞浴缸,害她全身上下更酸痛了。
看样子差不多是这回事,商烈全身紧绷的戒备总算放下,另一种不自觉的担忧取代原先的紧张。
“有没有撞伤哪里?”他直觉回头查看她的伤势。
“啊!”她一惊,又连忙遮掩。
他尴尬地调回视线,粗嗓带着命令。“把泡沫冲掉,身体擦干,出来。”
“我想洗头洗澡……”可妍为难地轻蹙眉心。她才刚在头上弄出些泡沫而已,根本还没清洗完。
“医生说了,你的伤口尽量不要碰水。”否则愈合得慢。
“我知道,可是不洗澡让我好难受哈啾!”
浴室的门还大咧咧敞开着,之前,慌乱之余顾不及空气和身上的水气所带来的凉意,现在,光溜溜的可妍敏感地打了个喷嚏。
他意识到她的身体仍旧湿透,随即把门关上,长手一捞,抓住一旁置衣架上的白色浴袍,别过威严刚正的脸庞不看她,伸长铁臂,侧身将浴袍递给身后的她。
“穿上,我讨厌身边有人随时挂着鼻涕,恶心。”
他怎么不出去呢?门一关上,可妍顿时觉得空间本就不大的浴室,益发显得窄小,连呼吸都窒碍了起来。
“如、如果……你、你能先出去,让我……”“我帮你。”
啥?“你要……帮我?”是他说错,还是她听错?!“我帮你洗头。”商烈刚劲的方脸微微泛出红潮,好在皮肤黝黑,看不出脸红的端倪。
什么?可妍一愣。
“你的手心也有伤,难道你想让伤口恶化?”说着说着,他自己也颇尴尬,忍不住大声了起来。“愣在那里干吗!拿去穿上呀!”
“哦!”可妍连忙接过浴袍穿妥,虽然对商烈不再惧怕,但最没辙的还是他仿佛能将大楼震垮的斥喝,只要他嗓音稍大,她立刻就会很没志气地变成言听计从的小老鼠。
“我穿好了……”她道,不懂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商烈终于能光明正大转过身,这一仔细看,她头上几乎消失的泡沫和脸颊上略为干涸的泡沫痕迹,让他眉尖微弄—这个胆小鬼分明在虐待自己!
“坐进浴缸,头仰在这里。”他踢了浴缸边沿两脚。
可妍迟疑地看向浴缸,再望向商烈,他不语,但强悍的眼神已经明白告知不容她说不,没胆量提出反驳的她,只好乖乖依言照做。
商烈见她坐定,而后自己单膝跪在浴缸前,倒出些许洗发精到掌心,在她黑发上加水搓揉,转眼,细致的雪白泡沫如魔法般幻化出来。
他以指腹和不抓伤她的力道,在她头皮上轻按,修长指尖穿梭在她的发丝间,完全不带给她任何压力,反而将他手指的温度熨入她身体里……在阵阵袭来的暖烘中,可妍的脑袋呈现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不知不觉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她完全没想到,剽悍粗犷的商烈竟也能如此温柔……商烈察觉她的气息似乎不太对劲,以为仰坐的姿势让她不舒服,一抬眼,黑眸就这么胶着在她起伏的胸前——加上周围弥漫着一股淡雅怡人的洗发精香味,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曾在她身上闻过这种味道,很适合她,柔柔淡淡的……“商、商烈……这、这样就可以了。”
或许容纳了两个人的小浴室终究大挤了点,空气好像也逐渐变得稀薄,可妍不安地轻唤出声,想结束这道令她无措的迷咒。
他手上的动作倏地停下来。
她这声呢喃,无疑是雪上加霜,不,是火上加油,让他下腹一阵躁动。
“商烈?”
她又唤了声,根本不晓得商烈此刻内心的挣扎,他的理智正在与本能激战,赛名为“柳下惠与大野狼之人兽决斗”。
气氛变得诡异,在得不到回应下,可妍不安的回头,却望进一双狂恣浓浊的侵略眼神,她不禁心慌意乱,慢慢往一旁退缩。
眼前含羞带怯的女人,柔美娇弱得几乎溺毙商烈,宛如受到蛊惑般,他情不自禁倾身向前,吻住那两瓣浑然天成的娇荏樱唇——两唇相接的刹那,好似有什么照亮了他空冷已久的心房,他恋栈地想抓取这簇焰苗,就算烫伤也毫不足惜!
浅尝的啜吻抚慰不了商烈体内源源不绝的躁动热流,他不知餍足地加深吻劲,唇齿勾挑着她小嘴里甜美的馨香,火热的滑舌本能地找寻共舞的亲密舞伴。
锵!人兽决斗第一回合,大野狼获胜。
他的唇看似坚毅刚峻,但触碰起来却出奇得柔软温暖;明明是个霸道的吻,却令她心上某个空虚的角落充实了起来。
但一切降临得太快、太突然、令她不知所措,全身的气力似乎早在两唇相触时就被抽光了,她只能被动地任他深入品尝,被迫接受他纯然的男性气息,骚动着她波澜四起的心湖,周遭仿佛开始旋转……发觉她微颤的娇喘,商烈用力地从迷乱的深渊寻回理智,发现自己的喘息亦如此粗重激荡天……他刚才是怎么了?!竟然对她……该死!
吻她的感觉该死的好,却也该死的失职——他不该在工作时对任务对象……这简直是亵渎职责的过失!
他怎么——犯这种错误!以前并不曾这样呀?!“我很抱歉。”一次的失职就够了,不能再犯。
锵锵!人兽决斗第二回合,柳千惠获胜,双方争战取得平手。
可妍浑身僵直,胸口被他的道歉一扎。吻她难道是个错误吗,否则为何对她说抱歉?是因为不能吻她、错吻她,抑或是……不该吻她?
“冲水了。”
“好……”听出他语气里骤降的温度,她感到心口泛出难言的酸楚。
温热的清水从发间穿过,在双方的沉默下,结束洗涤。
“好了。”他随手拿了一条干毛巾覆在她头顶后,径自离开,门扉开启又再度关上,徒留她面对空气中已然变质的氛围。
听出他的嗓音冷了好几度,她从毛巾半遮的视线中睁开眼,迷惘地怔望他离去的背影。
之前,他虽然给她一股压迫感,但却没有过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可妍心里萌生了某种感受,那就是她不习惯他现在的样子,非常不习惯。
浴室寻回宽敞,燠热不再,可妍心中却进驻一股怅然若失的凉意。
她一手抱紧手臂,一手抚上残留有他温度的唇……
第六章
数日后,可妍身上的伤势大都痊愈,只剩右膝仍需久一点的时间复原,目前走路仍稍嫌吃力,但她依然选择来拜访“爷爷”。
这个改变她平静生活的“纷扰”,尽早解决愈好。
所以她打了通电话给江律师,江律师便派人开车接送他们来到此处。
晌午,走在宁静清寂的石板步道上,两旁白莹莹的不知名小花,随风摇曳,轻送淡然芬芳,仿佛在为冬日里难得清碧如洗的天空歌颂。
这里是温家的别宅,偌大的占地处处可见中式传统庭园设计造景,富丽气派之中倒也不失雅致。
可妍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个地方,但即将见到未曾谋面的爷爷,她的心情仍旧不安。跟随一名年轻女佣已然放慢的脚步,可妍的脚步愈接近目的地,反而愈发迟疑。
“脚痛?”走在她身旁的商烈,盯着她的头顶突然问。
“还好。”她轻摇头,继续一跛一跛缓慢前进。
他没再开口,就像自从那天在浴室吻了她之后,他也不再提这件事,仿佛当它是个意外的小插曲,不值得谈,也不需要谈。
那天的吻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这个疑问有如一个重锤悬在她胸中,往上提也不是,往下放也不是,呼吸因而窒闷难顺。
商烈顿步不语,仅以若有所思的黑眸紧盯她行进渐缓的纤瘦背影。
他跨步上前,铁臂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搂在身侧——面对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可妍惊讶抬头,思绪全遭打乱。
“我们讲好的。”他不疾不徐道,平静无波的炯眸没看向发愣的她,而是直视前方。
可妍蓦然明了。
对喔,俐姨提醒过他们,要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免得引起他人怀疑。
他们身处温家别宅,商烈也将以未婚夫的身份和她一起面对温年升,他们不能生疏得好像陌生人一样。
老实说,如果只有她一人前来,她还真不晓得如何独自面对温家人。商烈的出现或许令她感到无措、困扰、迷惑;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无论是遭遇险境或是面对温家,他的存在确实带给她一股心安的无形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