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关经理眼尖地发现他们,见这对一同来访的男女不像是寻欢客,加上商烈即使刻意隐藏也不容忽视的狂迫气势,他谨慎上前应对。
“你们有何贵事?”
经理身后一群看起来“非善类”的男人盯着他们,可妍本能瑟缩靠往商烈,商烈没有多想,直接将她拉至身后,宽厚的臂膀遮住娇小的她。
“麻烦你告诉何俐一声,我是温可妍,想见她一面。”她胆怯地从商烈背后探出半颗头颅。
“请稍等。”经理以眼神示意手下看着他们,自己进去通报。
等待通报的同时,可妍终于得以喘口气,蓦然发现自己的手心贴在商烈宽阔的背上,方才他护卫她的姿态,在她脑海里重复播送了一遍,心猛地跳漏一拍,连忙收回小手。
她不是怕商烈吗,怎么会有依赖他的无心举动?
大概是那些人看起来比商烈还可怕吧……咦?怎么会呢?他们的长相哪有商烈恐怖,商烈是那种一站出来就会让人腿软的人唉!
可是她总觉得,商烈和那些人比起来,显得正派许多,从眼神就能分辨。
“两位请跟我来。”不久,进去通报获得应允的经理,再度现身带领他们进入酒店,可妍乱糟糟的思绪被拦截下来,连忙回过神跟上。
他们上楼来到一间不同于包厢的私人空间内,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女人,一见到可妍,立刻亲切迎上前,吩咐服务生送来两杯果汁后,才开始他们的谈话。
“可妍,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别来酒店吗,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何俐是“女人香”的妈妈桑,年过四十依然保持窈窕身段,风韵犹存,一袭性感的贴身酒红色长礼服,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更为动人。
从何俐略带责备的疼惜语气中,足见她并不希望单纯的可妍涉足风月场所。
“俐姨,我知道,可是有件事我想当面问你。”
“来,坐下再说。”何俐一对经过精心上妆的美目,不着痕迹地打量一旁默不吭声的商烈,心中暗暗惊于他的气势。
这男人就算不发一语,也能教人感受到他那股潜沉的无比压迫感。
“你也请坐。”何俐优雅地交叠双腿,直视商烈。“请问你是?”
“商烈,可妍的未婚夫。”他淡答,这是出任务以来,对外一致的声称。
“哦?”何俐的眼眸飘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被老练的了然所取代,转而笑问可妍。“他是你的未婚夫?”可妍不安地偷瞄商烈,在他的眼神下,她得知自己该回答什么。
“是、是呀,我还没跟俐姨提……”
何俐的表情没有太大的起伏,仅是端起桌上斟了三分满白兰地的水晶杯,举杯朝他们微敬。“你们俩这么生疏,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我很高兴你们在还没露馅之前,就先来找我。”
商烈眉目微凝,静观其变;可妍则是扯出心虚的微笑,她有没有说谎,俐姨看一眼就无所遁形。
“我何俐不到二十岁就是酒店名花,看过多少场面、遇过多少人,这点家家酒的把戏还考不倒我。
商先生你放心,若事关可妍,我不会拆穿你们。说吧可妍,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可妍将今日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何俐吐露。
何俐是可妍母亲赵月樱生前最要好的朋友,有空便会来探望她们母女;母亲过世后,是何俐伸出援手收养她,才免去她被送到社会收容机构的命运。
因此,她们无话不谈,可妍也毫不介意何俐是酒家女的身份。不过,为了保护可妍,有些事,何俐从来没有透露,特别是她的身世。
而今,可妍前来求证的,就是她的身世之谜。
“俐姨,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可妍相信与母亲是闺中密友的何俐,能为她解决疑惑。
何俐点头。事情既然已经浮出台面,还有保镖涉入,她就算死守秘密,温家人也不见得会放弃与可妍相认,倒不如现在全盘托出。
“你的亲生父亲正是温氏企业的董事之一温邵平,爷爷是温年升没错。”
可妍倒抽一口气——“妈真的是温邵平的……情妇?!”最后两个字,她艰难地说出口。在商界不容小观的温氏企业大老,竟与她有至亲的血缘关系?
“可妍,我希望我以下说的这些,你能平静接受。我们隐瞒你这么久,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而是为了保护你。”
看着何俐语重心长的样子,可妍平放在膝上的小手,忍不住绞纽起来。
何俐的目光定在酒杯,妮娓诉说当年往事。
“月樱还没认识温郎平以前,和我都是酒店里的小姐;直到他们相识,温邵平用尽花言巧语欺骗月樱的心、让月樱甘愿为他未婚怀孕。结果,月樱生下你之后,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不认账,而且早就有了即将明媒正娶的未婚妻!”
何俐把目光调向可妍,美丽的眼瞳中深藏对好友为爱痴傻、牺牲的不舍。
“你母亲抱着未满月的你,去温家求你爷爷让你认祖归宗,可是那个老头子因为你母亲酒家女的出身,不但不承认你,而且扬言温邵平若再与她来往,就取消他继承温氏企业的资格,利益当前的温邵平,就这么把你母亲赶出门。我赶到的时候,你母亲正抱着你跪在温宅大门外恳求他们。我还记得,那是个寒风刺骨的冬夜……”可妍静静的倾听,面无表情,谁知她的心头已被残忍的陈年旧事,狠狠鞭笞过几回。
“后来,月樱为了给你正常的生活环境,辞去酒店的工作。我从没听她怨过你父亲,说起来还真该骂她傻。”
何俐不禁感慨。有些女人香,或许是诱人沉沦的邪恶因子,但更多是女人至深至情的爱恋浓缩成的香味,飘散在女人柔软的心里,弥足珍贵。
见可妍不一言不语,何俐担心地问:“可妍,你还好吧?”
一旁的商烈,细细端详可妍的脸色。
她的眼神跟他知道自己是个被遗弃的孤儿时很像,让他忍不住对她心生同情、惺惺相惜起来,仿佛也听到她在心底的呐喊。
“我……”她好心疼母亲!好厌恶自己居然流着温家人的血液!
好冷、好痛,她的心真的好难受……
“关于你的身世,你不会怪你母亲欺骗你吧?”何俐问。
可妍微怔,而后轻摇螓首。“是温家不要我的,不是吗?”
“你不怪她就好,不过,我倒是很怀疑温年升的动机。他当初不愿承认你,现在又怎么会把遗产继承权交给你?不用想也知道是一笔庞大的财产,所以有可能牵涉到继承人的安危,难怪需要保镖。”何俐沉吟,美目移向沉默的商烈。
“商先生的委托人是谁?”
“不便透露。”商烈简短回答。
算了!这种硬汉要是不说,打死也不会透露一个字,她懒得多费唇舌。
“可妍,我想你不需要怀疑商烈,他的出现很合理。”
“我该收下那笔遗产吗,俐姨?”她懂何俐的意思,如果她愿意继承遗产,就该接受商烈的保护,但如果她拒绝呢?
“依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何俐支持一笑。
“俐姨,谢谢你。”
“你这孩子,跟俐姨客气什么!”何俐轻绽笑颜,随即吩咐公关经理送客。
目送他们离开,何俐突然想起某件事,唤住正走向楼梯转角的男人。
“商先生。”
商烈顿步,确定走下楼的可妍安全无虞后,他才回头。
“把可妍的生命安全交给你,我能放心吗?”
他没有迟疑,点头承诺。
第三章
离开“女人香”酒店后,他们并肩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来往车辆的车灯如流星雨般,依序划过身边,在他们脸上映出忽明忽灭的亮光。
当光线映照在可妍的侧脸时,也映照出她的落寞,还有因闪逝的光照而更显晶莹的泪痕……她哭了。
商烈发现了。
在夜晚冷风的吹拂下,她因为匆忙出门而忘记穿上外套,针织毛衫下的身躯,不知是寒冷、抑或是因哭泣而轻颤。
这胆小鬼除了爱哭之外,也不会照顾自己!
但她现在的心情应该不好过。
“给你。”他脱下皮夹克递到她面前。
“谢谢。”可妍接过温暖的外套,垂首驻足。
就算她的亲生父亲不要她、爷爷看不起她,在这个冷漠城市的冬夜里,她也拥有不少温情,不是吗?妈妈给她的爱,更不输其他双亲家庭。
想起母亲,可妍脆弱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脸庞,在皮夹克上浸出一小滩水渍。
“一件外套让你这么感动?”商烈当然清楚并非如此,只因见她一径盯着外套掉泪,便没好气地调侃。
他搞不懂女人为什么这么爱哭,尤其她,简直像个水龙头一样,一转开,就能泪如泉涌掉个不停。
他自小在武馆长大,扶养他的义父从小就告诫他,眼泪是软弱的象征,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即便他童年得知,自己不过是个被双亲遗弃在武馆门外的孤儿时,也不曾落过一滴泪。如果温可妍是男人,他会一掌劈昏她,省得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