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把手——”他站起来指着烟囱上的一个黑把手。“是控风口,它让冷空气进来以免炉
子爆炸,让它一直打开是很要紧的,懂吗?”
“通风口打开。”
“是控风口打开。”
“控风口打开。”她重复道。
他不大肯定地看了她一分钟。
“山姆,拜托,我要做这件事。我知道我做得来,真的,给我一个机会嘛!”
“只要能让你远离火线就成。”他低声喃喃道,又点上另一个炉子。他指着一个黑
把手问道:“这是什么?”
“节气闸。”她骄傲地答道。
他一脸惊讶。“没错。”他指着烟囱上的把手得意地笑着。“这是什么?”
“控风口。”她微微一笑。“你以为更动顺序就能考倒我吗?”
“只是要确定你真懂了。”他俯向炉侧正要开口。
“你在考我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节气闸,”她决心向他证明自己的确能胜任。“往下推开才能在炉上做菜,
往上推则可以用烤炉。看吧,我‘有’注意听。”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打败了他。
他耸耸肩点燃了另外两个炉子。“都是你的了。”他转身要走,随即又忘了什么似
地转回来。“别来找我,东西做好了就敲敲烤锅,我们会回来吃。”
她点点头,看着他关上门,一个人独处时感觉可没刚刚那么神勇了。
她拎起一只死鸡看了一会儿,他说的是拔毛还是割毛?她把鸡拿近些检查一番,在
心里重复着他的指示:去毛、要炸的先剁块。好吧,他说“去毛”。但是,要怎么个
“去”法呢?她四下搜寻,瞥见墙上挂有几把刺刀。她走过去取下带回桌边,是用割的。
约莫一小时之后,她一面哼着“狄克西”一面剪去第二十只鸡的羽毛。她把它和其
他的鸡丢在一块,拂去飘到她脸上的毛。
接下来山姆是怎么说的?“哦,对了,”她说道。“要烤的得放在烤锅送进烤炉。”
烤锅……嗯……她看向挂着所有厨具的墙,有些方形的锅大得可以装下好几只鸡,那一
定就是烤锅了。她大步过去将两个自钉子上取下。
她把锅搁在炉上,将五只鸡挤进一只锅里,另一只也如法炮制。她打开烤炉门,把
锅推进炉内再关上。啊,她拍拍手想道,都完成啦!
她转向剩下那些要剁开的鸡,拿起附近桶子上的一把刀开始锯将起来,但刀太钝了。
她瞥见一把有着大柄的厚刃方形刀,决定那正是她所需。取下那把切肉刀高高举起,使
尽吃奶之力砍向鸡身。
她砍了又砍,最后那鸡除了脖子和脚外,成了一堆无法辨认的碎块。她耸耸肩,反
正她吃过的也都不像它原来的样子。她继续操刀。
完成后,她愉快地走向面粉桶,拿起一碗面粉回桌边,照山姆说的把鸡一块块丢进
去。她一面哼歌一面自得其乐地重复这个动作,一道白雾自碗上升起。将最后一块鸡也
沾好面粉后,她决定以同样的愉快来炸它们。接着她打了个喷嚏,面粉和羽毛在她四周
纷纷飘起又落下。
她拂开羽毛,想着应该早点把它们清掉。接着她又垂眼看她的衣服,上面已结了一
块块的麦粉,她想拍掉它们,却只令羽毛再度像三月的蒲公英似地在空中飞扬。她放弃,
改而走向巨大的炉灶。
她把六个大黑铁锅全取下放在炉上,打开猪油罐试着把一匙猪油甩进锅里,足足甩
了一分钟它才嗞一声掉进锅里。接着,她满怀信心地用舀了猪油的汤匙猛敲锅边,满意
地看着它们融成液状。这挺好玩的,而且也不难。她回桌边兜起满怀沾了麦粉的肉块丢
进锅里,不多久所有的鸡肉全都下了锅。
还要做什么给他们吃呢?她检视过那些布袋和木桶,瞧见一些米。简直太完美了。
她回头看看正滋滋作响的鸡肉,抹掉前额上的汗水,屋里愈来愈热了。
她又从墙上取下几个锅放在最后一个炉上,汗流泱背地加水又加米,直到米几乎从
锅里溢出来为止。她盖上锅盖,回头检查炸鸡。
她拿着一枝汤匙想翻动肉块,它们却文风不动,她努力想把汤匙插进鸡肉底下。烟
开始缕缕上升,明显的焦味充满室内。
飞快地瞄了其他的锅一眼她便知道炉已过热。她动作像闪电似地在炉间移动,努力
想撬起粘锅的鸡。油飞溅在她手上和衣服上。
最远的炉上传来水开了的嘶嘶声,莉儿转身只见冒出白泡沫的米把锅盖掀掉在地板
上,带水的米溢出来,白色蒸汽和肉焦味混在一起。
她惊恐地跑来跑去,一块块的米和着白色的米浆流下烤炉的铁门。炉子太热了,她
得去推推节气闸散热一下才成。
或者是关上气门呢?
噢,真要命!她全都搞混了。镇静,她命令自己,努力不去理会不断喷出来的米水。
她挥开烟雾试着专心一志。节气闸是用来控制空气的,而气门也一样?仍不停冒出的烟
愈来愈黑,一锅锅的米啦啦作响地摇晃。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她两手各握紧一个把
手,将之关闭。
轰然的爆炸声令每个士兵都转过头去,包括山姆在内。他直觉地想到他们被袭击了,
但落在他脚边半生不熟的鸡肉推翻了那个念头。
“噢,狗屎!”他丢下手上的炸弹,跑向炊事房。
黑烟自原先覆有茅草的屋顶涌出,鸡毛如雪片般自空中飘下。前门只剩一道绞链支
撑,山姆往前走时踏到了后门。木桶碎裂,铁罐四处滚动,屋内有一整边被麦粉之类的
东西搞得一片白。
“莉儿!”他踩过一地残骸,不小心踏到粘糊糊白色的什么。“莉儿!”他再走进
去些四处找着她,却只看到后墙上一个五呎大的洞。
山姆跨过大洞便见到倒在八呎外的她,赶忙冲过去蹲在她身旁。昏迷不醒的她呼吸
轻浅。“莉儿,回答我,快醒来呀!”
她没动静。他双手抚过她,观察着她躺在地上的样子,然后极其小心地抱起她,大
步走向她的小屋。他直盯着她灰白的脸色,一点血色也没有。她合上的眼睑沾了白色,
满是擦伤和割伤的颊上则沾了烟灰。一小道血迹自她裂伤的唇渗出,烧焦变黑的金发足
足短了五吋。
“她还好吧?”吉姆跑上前来,后面是葛麦兹和其他的士兵。
“我不知道,她失去知觉了。”山姆踏上屋前的阶梯,吉姆推开门,山姆把她抱到
床上。“替我拿些水和毛巾来好吗?”他看着她起伏的胸口,向自己保证她正好好呼吸
着。他看看她的脸和烧焦的头发,真想踢自己一脚。他早该依最初的直觉把她关在小屋,
直到他能带她回她父亲身边为止的。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像这恼人的小女人一样造成
诸多破坏的人。
吉姆把水桶和毛巾放在床边,山姆的注意力自莉儿的花脸上移开。“谢了。”他浸
湿毛巾开始擦去烟灰和干了的血迹。
“我能帮什么忙吗?”
“不必了,帮我看着那些人,好吗?”
“没问题。”
山姆把她的脸、胳膊和颈子弄干净后,又把毛巾浸湿绞干,再搭好放在她额上。他
有的是时间坐在那儿看她、自责。
她哄得他答应让她做一件他明知她根本无法做到的事,而这女人能做的事根本没几
件……他修正这个想法。她设法穿过了丛林,甚至还偶尔赶上他,除了在海湾得知错过
了人质交换的那一次之外,她从没歇斯底里过。
她的个性中有某种和她被娇宠的富家女——他最早的想法——的背景完全矛盾的特
质。他完全错了,她不是个眼高于顶,被宠坏了的小鬼,而是个需要保证、接纳及鼓励
的人。她渴望被人喜爱,却又似乎从不期待任何人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拥有一切——金钱、家人、社会地位——的女孩却没有多少自
我呢?他虽没做什么帮她,但也知道自己并非令她如此的原因。然而他却是她受伤的原
因,见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令他忘了西班牙、枪枝、贪婪,一切的一切。
他此刻真的感觉到的是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还有再度出现的罪恶感。他不知道她怎
能引出他甚至从不知其存在的罪恶感,但她的确做到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做到的事。
他在乎,而且不怎么欣赏这种感觉。他相信在乎某件事物将蒙蔽一个人的判断力,而山
姆向来是以自己客观的决断力为做的。
然而看着她时,他却不期然地涌起一股几乎令他感到谦卑的保护欲望。他已不记得
何时曾对什么东西有过类似的感觉,而直到此时他才承认,事实是自她拿洋伞戳他,进
入他的生活中起,他便有这种感觉了。
多年的佣兵生涯,他除了自己的一条老命外从未想要保护过什么;而那对他也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