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我也会觉得很难过啊,但是,没有就是没有,我再怎么伤心,手也不会长出来;笑还是比哭好,莫姨利大哥都会比较高兴,所以,我就多笑啊。」他的嫩唇上扬着大大的弧度。「我知道别的小孩子都会用奇怪的眼光看我,我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可能是因为这样才不要我,我知道好多好多的事情,就因为我都知道,所以找才不要让他们担心。」因为他想赶快长大啊。
小风歪着脖子,发软软地垂下,好开心地凝视着她眼眶里的泪水。
「我没有手、没有亲生的爸爸妈妈,但是我有莫姨,我有大哥,我有晓生哥哥,还有很多弟妹……现在又多了大姐姐。」啊,好多喔,就算伸出手指,怎么数也数不完……算了,反正他也没有手指。「所以,不要哭,好不好?我们统统都别哭。」
孟思君看着他,意识宛如被痛击般,她震惊地捂住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笑容,好可爱、好可爱。
她迟了好久才找回声音,艰涩地哑道:「对……对不起。」视线模糊着,她无心让他揭开残忍的现实。
「不用道歉啦,是我自己要跟妳说的啊。」顿了下,他天真地举起圆圆的腕节晃了晃。「我觉得不像怪物耶,比较像小叮当喔。」
孟思君喘出一声低泣,再也听不下丢,张开颤抖的手臂,紧紧地把他小小的脆弱身躯抱进怀里,闭紧了双眼,泪水无法控制地落下。
「啊……我快没办法呼吸了啦……」他轻轻她笑,任由她弄湿自己背上的衣服。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地一直摇头,心里难受得不能呼吸,哽咽得几不成调,抽抽搐搐,半句话也无法响应。
小风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味,伸出细小手臂环住她的。
「妳的身体好冷哦……跟大哥不一样。」他轻拥着她,面颊放在她肩上,「我分妳一点点温暖,感冒赶快好起来喔……大姐姐,大哥,虽然老天爷爷是不公平的,但是,曾有其它的东西来补偿呢。」
粉色的小唇漾开害羞的微笑,他续道:「所以找非常谢谢老天爷爷,因为而不公平,才让我拥有很多不同的家人,有这么多幸福,所以,我们统统都别哭。」
她无语,一个劲地搂着他,充满歉疚地泪流满面。到最后,连小风的眼角也逐渐湿润起来,他红着小鼻子,拚命加油地安慰她。
空气中,回荡着小风稚嫩的说话声,还有孟思君隐隐的低位声,飘得好远好远。
飘到了另一面墙后,飘进了骆旸心里。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骆旸走近躺在廊下的一大一小,无声地数了口气。
「也不怕着凉……」他蹲下高大的身子,瞥见孟思君的睫上有着水,心中一动,粗糙的手指轻抚上她的面容,替她拭去那泪珠。泪滴在指间化开,他微怔,才发现自己做了奇怪的事情。
他的好管闲事,已经有一部分转变成……怜惜了吗?
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恼,他沉着脸想拉开她睡梦中环在小风身上的手,她却抱得好紧,怎么也不放。他忍住气,施了些力,结果惊醒了她。
「唔……」好刺眼……分不清现实还是在梦里,她眨着眼,瞅见粗犷的脸庞近在咫尺,情景和他们初见时重迭;不过,这一次,少了空虚,添了很多想念。「啊……你……你来接我了?」她唇畔有着温柔的笑,彷佛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他只觉胸中有某个部分像是被她浅浅的笑意柔化,才微顿,她冰凉的手就抚上了他的下颚。骆旸一怔,低哑地开口:「妳再不放手,是想把感冒传染给小风吗?」
「咦?」指尖微刺的触感太真实,她的动作忽地暂停,先是整个人呆住,而后猛然坐趄:「鬼大……骆公、不不……是你!」天,原来不是在作梦!
「清醒了?」刚刚那算不算是她调戏他?
「我……你……我以为……」着急地想解释,又犯了结巴。温热的刺麻感残留在手上,她蓦地臊红了颊。
她怎么老是在他面前……失态呢?
「小声点。」比了个手势,他指了指还在熟睡的小风。
她会意过来,反射性地抬手掩住嘴,却见他似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心头没来由地跳得慌,她赶忙转移目光看向自己衣襬。
骆旸没多说什么,打横抱起小风,转身走进一间房。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耳边传来他移动的声响,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眸,望向那宽阔的背影。
有多久没看见他了?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不晓得是不是已过了几十个秋天,只知道自己真的好想见他;那思念,不是很深,却犹如极细极长的丝线,缠缠绕绕,教她难以忽略。
察觉自己心底的思绪脱了序,她胸间滚烫起来。
骆旸走出来,望见她表情异样,遂步上前,没想那么多就把手贴上她额前。
「发烧吗?」他瞅着她,淡淡的关心拢在眉间。
「啥?」被碰到的地方,像是烫伤了,烧得她脑子一片赤焰。她急急收回散乱的神思,道:「没、没事的!」她想,她永远也没办法习惯这男人看似突兀却轻柔的举止。
犹如要反驳她一般,干疼的喉闲在她说完话后就咳出了声,颈子边细细的血管因而浮出扯动。
他的眸色转深。走到茶几旁重新倒一杯温水,弯腰拾起之前小风放在旁边的药包,一起递给她。
「吃药。」没多余的字眼,表达了他的不容拒绝。
他……是在生气吗?虽然他没怎么表现出来,但她就是感觉到了。
这么久没见面,她本来还想,一定要开心一点,让他知道她在这里过得很好,还要记得向他道谢,结果却是这种情况……
有些郁闷地吞不难咽的药丸,在他没得商量的盯视下,她连水都喝得一滴不剩。才放下杯子,就被他接了过去,不小心触到他的手,那触感比留在喉间的水更加温热。
脑袋里乱糟糟的,不是因为头晕,而是因为他就站在身边。
不是只有影子,不是只有声音,他粗糙的皮肤那么真实地划破了她心底的矜持。
想念他,即使他终于如她所愿地出现了:思念,却只增不减。
为什么自己这么容易被他影响?
「莫姨呢?」
仅是有些沙哑的一句话,害得她心脏又一跳。
「她、她出门去采买年货。」还带了年纪较大的孩子一起去帮忙提东西,剩几个小的,都在楼上的大房间睡午觉。
「嗯……」他低应一声,不知在看什么地环顾了下四周,最后把视线停在她身上,「妳要自己走,还是要我抱?」
啊?她呆在原地,爱睡眼睁得大大的。
真像某种小动物。骆旸跨步上前,双手抓着她肩膀,用力一提,就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劈头就骂:「妳这个笨蛋:生病还在这里吹风睡觉,为什么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今天的气温只有十五度,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衡量一下天气吗?她的身体可不比一般!
粗声粗气地,他真的是非常非常地不高兴,揪着她走进室内。
他骂人了……一见面就骂人……是因为关心她?
孟恩君一楞一愣的,之前彼此间曾经一再上演的熟悉互动让她不太能反应过来。
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人就已经躺上了柔软的床,随之而来的温暖棉被也罩上了她的头。
「骆——」她想抓下遮到她视线的被子,结果被他一把抢下。
「不要说话,不要乱动,给我睡觉。」再简洁不过的命令。
「我……」她不想睡……为什么每个人看到她都会觉得她困了?
他倏地以极近的姿势俯下瞅她,那距离近得连呼吸都拂到她颊边了。她心慌意乱地开上了嘴。
「睡觉。」他瞇起凶死人的黑色眼眸,看她乖乖听话了,才转过身。
「别……」下意识的反应比通过脑海的理智更迅速,她伸出手来抓着牠的衣角,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欸……对、对不起。」收回自己突兀的莽撞,她把脸埋进床被中,只觉得好差人。
可是,她不想一个人躺在这里……
细微的声响震动了她,悄悄抬眸一睇,就见骆旸拉了把椅子生了下来,手中却多了一本书。虽然他的位置不是很近,但是,她却觉得两人间没什么距离。
他总是什么话都不说,可又那么心细如丝。有些感动,忍不住,她笑出了一点点声。
「躺好。」压住她瘦削凸出的肩骨,他三两下就用棉被把她裹在床上动弹「什么?」骆旸闻声启唇,翻开书,连头都没抬起。
「没什么。我只是想,你人真好。」她诚实地道。
「只有妳才会这么认为。」他没看过第二个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如此相信他的人。
「不……」她摀在被里咳了咳,「是真的,我知道你很好,我知道的。」她红着颊,缓缓她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