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表示我这一回去就会恨惨,你还听不懂吗?笨蛋!”杜飞烟认定他是故作懵懂,气得口不择言。
“啪!”段樵老实不客气地朝她脸颊一巴掌掴过去。“这世上除了我娘,谁都不许骂我。”
“我……我已经伤成这样子,你还打我?”杜飞烟委屈地拟出两湖清泪。
“又不是我害你的。”段樵自认无辜,怒火跟着兀冒。“你要再乱耍泼辣,我丢你到荒郊野外喂狼去。”
“你──”没想到世上还有比她更凶更暴戾的人,杜飞烟一口气提上来,良久才咽了下去。“你走!我宁可痛死,也不要承你的恩情。”
“不必自命清高,我不会因此就比较看得起你。”他“涮”地抽出一柄匕首。
“你想干什么?”杜飞烟花容失色,冷声问道:“我不会任由你欺凌的。”她使劲表现得坚强,但疼痛与饥饿让她露出令人怜惜的柔弱。
“想活命就乖乖不要乱动。”段樵看她两手均是轻微抓伤,不该疼得那样,猜想可能在强力拉扯之下,伤了筋骨。看她四肢活动自如,他猜想伤处应在胸前肋骨。
“放开!”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打掉他横过来的长臂后,杜飞烟虚软地瘫在石阶上,再也无法动弹。“你敢非礼我,我会议你死无葬身之地。”一双美目寒冽如刀,直刺他的眼。
“想比斗?我段某人随时候教。”见识了她的凶悍,段樵这回抓得更紧。
“你卑鄙、无耻、下流……啊!”
他……他居然、居然按向她的胸口──杜飞烟眼前一黑,登时昏了过去。
“果然震断了肋骨。”段樵自责地敲了下脑袋,都怪他粗心大意,没注意到她已负伤在身,才会扛着她走了那么一大段路,以至于……
这下子,不救她也不行了。
段樵苦叹好人难为,不得已抱着她离开杜家庄,返回位于城北郊外的宅院。
第二章
此处是他娘留下来唯一的遗产,原本是块贫脊的杂粮地,经他历时五年的改建之后,如今成了风格别具的大宅院。
屋子虽大,但因乏人照料,灰尘、蜘蛛散布得好不荒凉。
段樵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大略整理出两间厢房来。
把杜飞烟放在其中一间的床榻上,看着她如画的眉目,他心里居然有些儿莫名其妙的颤动。
唉!凶婆娘,他还是少理为妙。
趁她昏迷末醒,赶紧替她疗伤才是重点。
他的手才触碰到她的襟口,又不免踌躇起来。人家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他怎能……
“嗯哼!”也许是伤势太重,昏睡中她依然痛苦的呻吟。
罢了,救人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一解开她衣裳上的盘扣,段樵再度被她的雪肤凝脂,震撼得心绪狂跳。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坐怀不乱……他像念咒一样的喃喃自语,勉强定住心神。
她胸前的肋骨一共断了两根,他为她接回原位,还用木板将其定住。待重新为她穿好衣服,才发觉她从脸颊到脚踝,不是瘀青红肿,便是擦伤破皮,于是他一一照应过,待包扎完毕,心想大功告成,可以好好休息一会……他的双瞳却不经意地瞟向她凌乱不整的衣衫……
某个认知瞬间砸入他疲倦已极的大脑,他霍地跳起来,退了两大步,黝黑的面庞满是红潮。
他把人家千金小姐的身体全看了,也摸遍了,这……该如何是好?
不善应对,更拙于处理男女间事的段樵,几乎是仓皇地夺门而出,冲向庭院。
这形同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即使此刻只有天知地知和他自己知,但事实终归是实,杜飞烟迟早也曾发现。她会谅解他是情非得已的吗?
他怔忡地看着自己双手,憨然的苦笑……
犹似雷殛流畅全身,在可耻的快感拂掠后,良心的忐忑正毫不客气地凌驾上来诛伐他,使他连忙将双手直往身上搓,想把那种软软的、甜腻的感觉搓去。
他并不认为自己配不上杜飞烟,以世俗评定的条件,他尚且有资格瞧她不起呢!
可问题出在他根本不想要她,像她这种凶巴巴的女人最教男人反感,他宁可要一个相貌平庸,但知书达礼、温柔婉约的妻子,也不要天天像上战场,得随时随地准备和她厮杀一场。
可是……他看了她的身子呀!是不是该加减负一丁点责任呢?
段樵苦恼地陷入二十六年来最大的困境之中,他如木头人般地伫立风中,不断地、重复地长吁短叹。
※ ※ ※
自寤寐中幽幽转醒,身上的疼痛便攀上知觉,不留情地张牙舞山起来。理智要她醒来,但肢体的贪恋却又让她窝回被褥里。
好香!
是初春才摘的“莲花茶”的气味,她从小锦衣玉食,对于上等货色无不知晓一二。
她委婉地经叹,睁开水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朵雪白的小花;再往外望去,窗台边布帘轻扬,隐隐约约可见扶疏的花木,这儿是什么地方?
杜飞烟仓皇地支起身子,环顾四周──好痛!
一阵椎心的痛楚令她痛得险些又昏过去。柔美本能地抚向胸脯,这是……她的脑海中不期然跃上一张骠悍的、冷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是他吗?
完了完了!那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他八成,不!是九成九乘机讨了她的便宜。杜飞烟急急掀开衣袖,臂上的守宫砂依旧晶莹婉约,他居然没有……他怎么可能没有?!
“醒啦!”段樵像风一样,悄没声息地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只托盘,上头有包子、馒头、酱肉其三大盘。“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我不饿。”她愀然不悦地拧紧蛾眉,清艳绝伦的眉目,闪着一把大火炬,正等着跟他兴师问罪。
段樵看也不看她,兀自坐往圆桌,吃肉啃包子,不一会儿,已解决了四个包子、三个馒头和三分之二的酱肉。
好大的胃口,跟牛没两样,粗俗!
杜飞烟轻蔑地冷哼一声,肚子跟着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这饥饿感来得让她措手不及,她该怎么办才好?
“口是心非。”段樵抓起一粒犹热呼呼的馒头,掷给她。
“我要夹着肉吃。”.反正已经够糗了,索性再厚着脸皮些,免得亏待自己的肚子。
段樵顿了下,端着快见底的酱肉盘子,挨到床沿,本想直接丢给她,让她自己看着办。但见她十指全已包了药膏,恐怕连拿馒头都有困难,只得好人做到底,喂她吃啰!
“我可没求你喔!”杜飞烟死鸭子嘴硬,抵死不肯承诺已欠了人家好大一笔人情。
两人坐得这么近,她故意以淡淡加上挑剔的眼光有意无意地打量他。
他好高好壮,体格几乎有她的两倍大,浓眉深眼,不很俊美,但有股刚健悍冷的铁铮之气。
倘使不去计较他浮躁易怒的脾性,杜飞烟还颇欣赏他浑身充斥的阳刚之美。
“你准备怎么做?”她问。
段樵愕然抬头望着她。“这儿可以让你免费住到伤势全部复元为止。”
“我不是指这个。”她大口一咬,竟咬到了他的手指头。“啊!对不起。”
段樵愠怒地睇她一眼。“有话直说,我不习惯拐弯抹角。”可恶!不喂你吃了,他小心眼的计较。
杜飞烟鼓起腮帮子,“我的伤口是你包扎的?”
他沉默无言,表示默认了。
“为什么不去请大夫?你心怀不轨!”一激动,她的伤口又疼得要命。
“随你爱怎么想都成,我……这束花算是跟你赔罪。”他指了指几案前的小白花,一副明人不做暗事的理直气壮。
“一束花就想抵过我一生的清白?”她两手夹起枕头,便朝他丢过去,“你这个下流胚子、大包魔……”
“住手,再不住手,休怪我不客气。”段樵把剩下的馒头夹肉一口塞进自己的嘴巴,存心让她挨饿。
这女人生就一张狗咬吕洞宾的嘴脸,和一肚子驴肝肺,早知道把她丢入山谷还省事哩!
“被我揭穿阴谋,老羞成怒了吗?”杜飞烟扯高一边嘴角,“你敢说你没觊觎我的身体?”
死八婆!段樵怒火炽燃于黑瞳中,紧紧握拳的手恨不得打烂她的伶牙俐齿。
“我又不是吃饱撑着。”
“我的身体有啥不好?”两盆烈火烧红了她的眼,也烧昏了她的理智,她的声音拔尖了八度以上。
“你既不能吃、更不能卖,还有张凶巴巴、恶狠狠的嘴,我宁愿要一头猪──”
“你说……我比猪还不如?”是可忍勃不可忍,她强忍着剧痛支起身,卷起袖管便朝他扑了过去。她活了十八年,就属今天最丢脸,若不讨回一点颜面,教她如何消心头之恨?!
“猪价挺高的,不然要只狗也好,至少能跑能看家,不像你……”她除了骂人还会做什么?“喂!你别乱动,当心伤口──”
他犹未警告完,她已颓然落入他怀中,利猛的十爪火力顿失。“你还没吃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