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周倩玉话锋一转,主题重新落在文君身上,“你只要骑在马背上,站在后方观战,适时的吆喝呐喊几下,其余的领兵、布阵、打仗,交给我们和烈致威就行啦!”
“说的比唱的容易。 ” 文君一思及计绍华死时的惨状,就禁不住头皮发麻。“万一他们用箭射我怎么办?”
“我们会负责为你挡开。”郭雪红谈到领兵作战,竟然露出腥甜的喜色。
“那……万一他们派人暗杀我呢?”刀剑无眼,何况她目标明显,危险性比任何人都增加好几倍。
“我会随时护卫在你身旁。”顾晓芙看来功力也不弱。
“呃……那还是不妥,万一……”
“哎哟!你好烦喔!再啰哩叭唆,我现在就先杀了你。”周倩玉话声才落,手里已夺回那柄宝剑,架在文君的颈项上。
“嘿!你们这根本是……逼良为官嘛!”小婕急忙抢到文君面前,怎料郭雪红一掌又把她击退到门边。
“胡说八道!”周倩玉不悦地啐了她一口,“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手劲一沉,剑柄立刻紧贴着文君白嫩的肌肤,“你去不去?”
“我能……不去吗?”
☆ ☆ ☆
好冷。
雨自破晓时分即下个不停,淅沥哗啦扰得人心烦意乱。
文君身着战袍,羸弱地坐在马背上,了无威风凛凛的气度,反倒有股楚楚动人的风貌。
周倩玉等人分乘三、四匹坐骑,固守在她左右两旁,美其名要保护她,骨子里则是怕她胆怯半途落跑。哼!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盛大的兵马逐渐趋近易武门,她的心情也愈来愈沉重。虽然久闻易寒的大名,却从没见过他,不知道他的眼力有没有像他的功夫那么好,能一眼辨出雌雄。
“启禀将军,易掌门——呃,易寒派人来报,希望能在开战前,请将军喝杯酒,或许能化干戈为玉帛。”斥候垂手立于马下,等候她的指示。
“这个嘛……”她故意作沉思状,反正会有人替她回答。
果不其然,作副将装扮的周倩玉随即抢白道:“所谓宴无好宴,再说自古正邪不两立,和一名盗匪有啥好说的?”
好厉害,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文君装模作样的点头。
“对,咱们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想谈?叫他到阴曹地府找阎王爷谈吧!”郭雪红是标准的好战分子。
“两位夫……呃副将的话,你都听清楚啦?”她的功用就是“露脸”和“总结”。
“是。”斥候离去。
不消片刻,前方即响起震耳欲聋的杀伐声。
“易武门的人开始反击了?”文君慌忙掉转马头,准备退到一旁纳凉去。
“不像,他们根本连大门都没开。”
“那会是谁呢?”
众人正自纳闷,刚刚离去的斥候又冲了回来。“禀将军,我方士兵和田大人的部众不知何故起了冲突,结果一言不和就打了起来。”
“田弘遇?”不就是那个破坏她婚礼的王八羔子,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可恶的老秃驴,没看到本将军正戮力剿匪吗?竟敢来混乱军心,去!把他的人头给我砍下来。”
“将军。”周倩玉被她这道气势如宏的命令,震惊得魂飞魄散,“田弘遇不是好惹的,双方士兵们可能只是一点误会,‘你’又何必发这么大脾气呢?”
“错了!他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时不逮住机会,公报私仇,以后哪还有此良机?
“我不管你和他有啥私人恩怨,横竖今天不能和他起冲突,快收回军令。”他们的目标是易寒才对。
“军令如山,岂容……”
“收不收?”郭雪红好可恶,偷偷摸摸挨近她身旁,一柄匕首抵住她的背。
普天之下的将军,就属她最窝囊了。
文君憋住一肚子气,愠怒地收回成命,独自骑着马儿到一旁。“前面已经乱成一团了,你们还不去帮忙收拾善后。”
“是。”周倩玉看她目前应该还不会有任何危险,便偕同郭雪红和顾晓芙赶到前面劝开众人。
看着她们走远,文君本想乘机溜之大吉,孰知方掉转马头,竟不知撞上何物,差点人仰马翻,摔个狗吃屎。
“大胆刁民,竟敢挡住本将军的去路。”不错,前后才几天的时间,她已经学会十足的官腔。
文君提了一口气上来,顺便打量眼前这名长身玉立,其形健硕,俊脸上带着着三分邪魅,七分桀傲的男子。
“我骂你的话,你没听到吗?”敢情是个只会傻笑的聋子?
文君不喜欢他看她的样子,活像是在……引诱她?
“听到了。”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十分悦耳,他狭长的眼潋过两泓幽光,放肆地攫住她伪装镇定的水眸。
“那你还不快……闪一边?”周倩玉她们怎么还不回来,这男人不会正好是易寒派来暗杀她的剌客吧?
“天下之人走天下路,为什么我要让你?”他阴鸷的面容带着轻蔑的挑衅意味,非但没退让的意思,反而将他的坐骑拉过直抵她的马。
“我是官你是民,当然……”人家不是说官字两个口,随便就可压死一堆小老百姓,怎么他却一点也不怕她?
“贪官污吏,人人皆可杀之。”他俊逸飞扬的笑靥,遂尔溢出嗜血的寒意。
文君心肺俱颤,怒问:“你是谁?口出狂言,不怕我判你个杀头的罪?”
“刁民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易寒正是本人。”
“吓? ! ”文君这会儿直接由马背上摔下去,幸亏易寒身手矫健,及时将她“勾”回马背上,才没让她当场出丑。“你……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易寒盯着他,讶然于他为何尚能苟活到今日?
那日惆怅林一战,计绍华明明中了他的玄阳掌,当场筋脉全断,怎么……纵使有神医伍子健相救,他也不可能复原得如此迅速,且……完好如初?!
“对喔!”文君一下子忘了,是他们奉命来杀他的,但,她的前后左右四大护法统统不见了,剩下她一个人怎能以卵击石?“麻烦你稍等一会儿好吗?他们……去去就回。”
“谁?”易寒饶富兴味地眸视着他。他这一生从没见过如此鲜妍妩媚的男子,可笑!
“我……我的副将,你有什么问题统统可以问他们。”她施展的是“缓”字诀,能拖过一时便是一时。
“你是大将军,却不能当家做主?”
“也不是那样,只是他们懂得比我多,了解的也比我透彻,说话也比我有分……呃,分寸。”文君尴尬地笑得好没出息。
脓包!易寒打从心里瞧他不起。原先的戒心,至此已不复存在。
“既然凡事有劳他人作主,要你何用?”此等不成材的懦弱武将,留着不过是浪费公帑,杀了省事。
易寒咧地抽出长剑,直刺她的咽喉——
“等等!”唉!真是衰呆了,走到哪都有人要杀她。“侠士,有……有话好说嘛!你大名鼎鼎,武功高强,杀我这么一名文弱的人,不怕人家笑你欺负善良?”
不想那易寒居然狂妄地纵声大笑,“如果朝廷官员人人皆如你这般贪生怕死,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像你这种寄生虫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嘎!原来是嫌她没骨气?那还不容易,“把剑拿开。”假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不死得有尊严一点?
“作梦!”易寒的长剑底端,已在她粉白的颈子划出一道口子,鲜红的血霎时落向胸前……
“杀了我,日后谁向朝廷据实奏报苏州的百姓如何遭受践踏,颟顸官吏如何渔肉乡民?”
“你……”莫非他错估了他?易寒心中一突,急问:“这些话不是你的缓兵之计吧?”
“当然不是,这些都是我亲眼目睹。”实话实说果然轻松多了。“刚刚……刚刚胡扯八道那些……才是缓兵之计。”
“那好,你随我来。”易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着她腾空而起——
文君连呼救都来不及,已经被他强押至易武门中庭,来到宽敞森严的议事厅。
☆ ☆ ☆
日照当空,厅内出奇的静。
侍女先行奉茶,文君只见茶碗中银绿隐翠,茸毛如雪花飞舞。她颤抖着柔萋接过呷了一口,但觉香气袭人,鲜醇甘美。“这是洞庭珍品碧螺春吗?”
“唔。”算你有点品味。易寒面上仍写着不屑,拿上等的茶款待一名表里不一的无能将军,他觉得有些浪费,当下不悦地瞟了一下伫立一旁的杨忌。
“取文房四宝。”他道。
文君有点奇怪,戒备地望向易寒。
须臾,笔墨纸张已然备妥。
“现在,我念一句,你写一句。”他凶巳巴的把毛笔递给她。
“哦!”事到如今,唯有死马当活马医。文君大气都不敢吭一下,立刻振笔疾书,照他所言,把知府、县衙的种种恶行行诸文字,写成奏本。“我可不可以再加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