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多大?二十五?二十六?”他的确料事如神,一猜就八九不离十。
“年纪轻轻,穿得遮天盖地灰扑扑的,除了不受老公青睐的家庭主妇,谁作兴这样打扮?你离家出走,是不是老公有外遇让你知道了?”
王玫珍更加震惊,张口结舌半天接不上话。
“有外遇和你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可是差别很大的。”老太太打开话匣子,一路娓娓细说她不算美好的那段早年姻缘。“我十八岁那年就奉父母之命嫁给我家那口子,哼!他大我整整十八岁哪,结婚才三年,他就开始不安分,说好听点是逢场作戏,讲难听的就是搞七拈三。算我年轻又笨,十几年后才晓得,人家的儿子都比我女儿大了。老死鬼才咽气,那女人就带着儿子找上门,你以为它是来认祖归宗的?哼!大错特错,他是来争着分家产的。”
玫珍听到这心口一沉!很是为老太大难过。男人总是有了新人忘旧人。时代再进步,女权再飞张,这样血淋淋的悲情故车,依然层出不穷。
“我劝你,回去吧!把事情说清楚,该你的一样也不要让。”
玫珍坚决的摇摇头。“我得等到找着了工作,能自力更生了再回去,否则岂不是让人家瞧不起,说我没骨气。”
“那好,你工作也别找了。就踱着我做直销。别看我老婆子没本事,一个月七、八万的进帐可不是盖的。”
“我……不行吧?”她听说做直销必须人面熟,手腕高强,她拢拢总总认识不了几个人,怎么做?“这些年,我都在家里,很少到外面和人接触……”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老太大面带微笑地。“做直销又不是卖假药,犯不着摆出一脸的罪恶感。你若是愿意,就跟着我做,我老了,钱也赚得够留当棺材本了,实在没有力气也懒得再到处帮人家服务。你干脆就搂下来,一开头先帮我的性,我一个月付你两万块,等你可以独当一面时,咱们再说合作的条件。如何?”
玫珍懵懵懂懂,压根不知道“直销”为何物?两万块纵使不算多,却也够解燃眉之急了。反正工作也还没着落,不如……先做做看好了。
自那日以后,老大大天天带着她到处“串门子”,寻找服务对象。她交游之广阔真是令玫珍望尘莫及。难怪这些年她一个人独居却一点也不觉寂寞。
玫珍原就生得自白净净,经老太大刻意妆扮一番,更是出落得娟秀雅致,由她做化妆品的代言人,比老大大自己还更具数倍的说服力。
可惜,她才刚上轨道,老大大却染上肺炎,病得躺在床上没法下床。逼得玫珍只好一肩扛下她所有客户服务工作,一边作生意,一边照顾她。几个月下来,两个人的感情竟好得像对母女。
“我就说我眼光好,绝对不会看错人。”老太太因为太喜欢她了,竟有点担心有天万一她和老公复合会一声不飨的走掉,为此便加强实力地在她面前数落男人的种种不是。
“瞧你,不宽心养病净说些不开心的话,真是的,你的女婿不也是男人?”玫珍总是温温柔柔的,不想拆穿她的诡计。
“我这是……实话实说嘛,你晓得,我真的很舍不得你,怕你……“放心,人间的聚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友谊却可、永远留存。”
“你哦!就是嘴巴甜。”
近晚餐时分,殷虹来了电话,告知她宋采住院的消息。老太太却比什么还急,忙催促她赶快回去。
“记得,回来啊!”
“我知道。”慌乱中,玫珍发现老太太在她手心塞了一包东西。直到生进招来的计程车后,她才打开用手绢包裹的硬物。那足,五万块儿钞。
突然,她心头一热,眼泪跟着淌了满腮。
第十章
采采住院的当天晚上。王玫珍以焦灼的步履踏入病房。她神色慌张,身子瘦削了些,气色反倒比在家时候精神许多。
赵赋文守在林前,哄着好不容易才入睡的女儿。见她到来,忙站起身。“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没有危险了。”
玫珍冷淡地停了声,没接话。半向才道:“你回家去忙你的吧!我在这儿照顾她就好。”
“呃……我……我们是不是……谈一谈?”面对几个月不见的妻子,他竟不自在也说起话也吞吞吐吐。
“晚一点好了,反正采采出院前我暂时还不会离开。”她冰冷的声调,酋以巨赵赋文于千里之外。转过脸,一面向孩子,却又火热而急切。
“也……好。”他低着头,想了想又问!“这阵子你在外头,都好吧?”
玫珍朝他苦苦一笑,没再多做解释。她的全副精神统统摆在采采身上,疼惜的神情直如在责备赵赋文!她不是你女儿,所以才故意虐待她吗?
赵赋文无措地站在休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巴不得玫珍狠狈骂他几句,抱怨几声,不要筑起高高的冰墙,将他隔离在外。
“玫珍!”
从深远的思潮中播然转醒,赵赋文才稍有觉悟;她是这个家的发光体与安定源。就是因为她太沉太稳,所以他从来没注意到她,不认为她也需要被重视、被照拂、被体恤。
他对她此等特殊的情感不知算不算是爱。但可以明显了解的那必定是种绝无后顾之忧的依赖。和邱秀娟比起来,她像子夜默默发着灿烂光景的星辰,选择不断的付出,无怨无悔的承受,赵赋文不敢荏深远想,因为那样他马上曾发现,它的隐忍含辛,主要是为了采采,为了那该死的苏旭。
连邱秀娟都知道她怀的是苏旭的孩子,而他却蠢到毫无所悉。妈的!
狂热的妒火烧红他的心,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她吧话说清楚。
“玫珍,我们出去聊聊吧!一下下就好。”
玫珍看向他,又望望宋宋。“嗯!”迟早是要面对的,她再推拒也没用。
病房外是狭长的通道,冷风从阶梯转角处和两边的窗户强行灌入,冷得玫珍不由自主打起移嗦。
赵赋文不动声色地脱下外套递给她,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衬衫。
“不用了,你穿吧!”玫珍想把外套还给他,却被他用手轻轻按了回去。
“坐下来,我……”他平静地把一切从头说起,没半点掩饰,也不敢奢求谅解。
玫珍安静听完后,脸上仍淡然如常。没任何情绪的字眼回赠。
“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这样的反应令他颇为失望,好像听的是别人家的事情,与她不相干似的。
“我没那么好的度量,能不生气。但找吏气自己。”玫珍幽幽一叹,直截了当的说!“你有权利去追求你所爱的,我同意离婚。”
“这不是我想听的。”什么女人!几十天不见人影,才一回来就跟他说离婚。
赵赋文毛躁地跳了起来,两手插在腰际上,忿忿地踱着方步。“你……是不是找到更……好的对象?”
玫珍经他这一问,忍不住璞吁一笑。亏他想得出来!
“这世上好男人没有那么多,谁愿意不带任何条件地为我和采采筑起坚固的城堡,让我们一待就是八、九年?老实说,拱手把你送给邱秀娟我的确心有不甘,但,世事就是这样,你不想要的,甩都甩不掉:想拥有一辈子的,却常常无疾而终。”
赵赋文闻言,猛然转身,坐回玫珍身旁。“你是说你……我?”
“我不知道,这阵子我想了很多,你的好,你的坏,恨的时候少,气的时候多,而多半的时间,都是沉浸在回忆里。”
回忆?赵赋文脸色霎时一睹。玫珍猜到他又想岔了——是你和我的过往,我们共同有过的、美好的快乐时光,说真的,要恨你并不容易。”从他收容它的那一刻起,玫珍对他就只有感激和歉疚,即便在外遇发半之后,她也只敢躲在棉被里暗暗垂捩。
现在就某种意义上,他们算扯平了。
“那就回来嘛!我们或许可以重新开台。”他第一次兴起想“再”有个孩子的念头,那个家只有采宋仍嫌冷清,如果再多个弟弟或妹妹,应该会热闹些。
“给我一点时间,不会大久的。你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考虑要继续这段婚姻,还是从头来过。”她简略地告诉他这几个月来荏外边的种种遭遇。天候似乎暖和许多了,她把外套还给他,朝他深深一揖,默然转回病房内。
赵赋文看到临转身前那抹久违了的笑颜,心里头员足百感交集。
清晨的曙光照在殷虹宿寐木酸的脸上,她因昨晚和孟磊力劝赵赋文一定要鼓起勇气把玫珍的心再追回来,一时说得兴起忘了时间,待回到家里才惊觉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佣懒地从床上坐起,感觉一阵恶心欲呕。她急急奔进浴室,把昨晚吃进胃里的菜饭吐个精光,再返回房里,才发现孟磊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