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怎么办呢?
离开他?成全他们?可孩子又怎么辩?她只有高中学历,又长期待在家里,一时半刻能去找什么工作来养活孩子和自己?她一直以为,赵赋文喜欢的是殷虹,几时换成邱秀娟?人的感情那么容易生变,轨无怪乎诺言的易碎了。
她不能回娘家诉苦更遑论求助。以她母亲的脾气,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而已。
翻开皮包,只有三张千元的钞票,和一张金融卡,里头约莫七、八万。
大著肚子嫁入赵家,她父母虽然收了六十万聘礼,却吝于给她任何嫁妆。还好平常家用,赵赋文给的她多少捏聚一点,可也仍不足十万块。
有这笔钱,她应该可以在外头住上一段时间。也许,顺便找个工作。是到了独立自主的时候了,她总不能一辈子依赖别人呀!在最彷徨无助的时刻,她想到了苏旭,那个害她赔掉人生中最灿烂的一段岁月的坏男人!记忆中那个凉爽的初秋,鲜明地奔赴她的眼前。苏旭患了重感冒,她好意前去探望,见他额头豆大的汗水淋漓,不禁心生怜悯,拿起手帕一一篇他拭去。谁知,他竟抓住她的手,要求她不要离去。
她没有理由拒绝。打一开始,她就偷偷的喜欢着他,因为那份不舍的情怀,她还主动为他送情书给殷虹,虽然每回都心如刀割,却也博得他的友谊和信任。两人慢慢熟稔后,她更进一步为他复习功课,当狗头军师,提供把马子绝招。他愈是追不上殷虹。他们的肉体就愈亲密。
不久,殷虹和孟磊双双坠入情网,苏旭大概也死了心,总算发现十步之内即有芳草,把那般少年才有的热情转移到她身上。从此啃食禁果,变成他俩百尝不厌的游戏。
如果那年她没有怀孕,如果她没因此发现它是个多么懦弱的男人。说不定,他们仍会是一对恋人。
第七章
离开苏旭的“狗窝”后,孟磊四处打听仍不知殷虹的下落,于是他专程跑了一趟赵家,要向王玫珍问清楚,那天他们到底耍了什么阴谋,让殷虹愤而掉头就走,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姥姥告诉他,殷虹临去纽约曼哈硕之前,确实由稣旭载着到赵家,人都来了,有什么理由临时改变初衷?其中最大的可能即是有人暗中搞鬼。
他来得不巧,王玫珍不知何故离家出走。三天了,一个电话也没打回家来,急得赵家老小犹似热锅上的蚂蚁。
赵赋文抓着他的手,现出难得一见的焦虑。老婆跑了,女儿发着高烧,母亲啥事也帮不上忙,只会到处诉苦说她有多歹命。
“要我帮忙找人吗?”同学一场,他不该置身事外。
“不麻烦!我想她大概到她姊姊或朋友家,我再打电话我找看。你知道她还跟哪个同学连络吗?”
孟磊啼笑皆非。甭说和王玫珍,他和所有同学几乎都没连络了。“喂!阿文,你是她老公耶!她有什么朋友你竟然不知道?”
“我……不大清楚,她……好像没多少朋友,只除了殷虹,可殷虹又跑到曼哈顿去了。”
“你怎么知道她去了纽约曼哈顿?”孟磊像只机灵的黑狗,马上嗅出他这句话之中的疑点。
赵赋文顿了下,慌忙移开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是……苏旭告诉我的。”
“他?”孟磊双眸凌厉地逼向赵赋文。
“不关我的事,整个过程都是他一手设计的,我充其量只是个帮凶。”真倒楣!家里已经一团乱了,还蹚入这趟浑水。
“帮凶就已经够可恶的了。”他沉着嗓子追问!“把话说清楚,苏旭用什么方法骗了殷虹,让她跑到美国去避着不肯见我?”
孟磊挟带强大杀伤力的怒焰,烧得赵赋文心惊胆颤,害怕一句话说错,就会被他给生吞活剥了。
“就……就你和王玫珍过去那一段啰!”
“哪一段?”孟磊真要让他给气死了,话也不一次讲完,还支支吾告的。
“少装蒜了。”瞧他一脸不解,赵赋文不禁怒火中烧,这些年他“两肋插刀”为他扛下重担,他不思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摆出无辜的可怜相。“你和玫珍干了什么好事你会不知道?告诉你,她怀孕了,怀了你的骨肉,这下你清楚了吧?”
孟磊结结实实被他的惊人之言给震呆了。他和王政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运她的手都没碰过,怎么让她怀孕?
“我不计较你毁谤我的人格,但玫珍是你的太太,你怎么可以连她一起污蔑?”真是罪无可避!“你还狡辩!”赵赋文气炸了。匆匆忙忙跟进屋里把采采拎了出来,推到孟磊面前。“你看,你仔细看清楚,她哪点像我?”
不像爸爸自然是像妈妈喽!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孟磊扭不过他,弯身将采采抱了起来,略一端详她又哪点像我?像苏旭还差下多!吓?!苏旭!孟磊因这个可笑的念头而凛然骇异。这孩子……的确……的确像极了那该死的家伙!赵赋文似乎读出了他脸上的疑惑,讶然贴着墙垣。定定地望着采宋出神。
“我们之中一定有个人在说谎,我保证会把他给揪出来的。”孟磊轻轻放下采宋,临出门前,复又转身问赵赋文!“你既然认定玫珍怀了我的孩子,为什么还肯娶她?”就他的了解,这位老同学可从来不是个讲义气的人。
他愿意冒险奔下山崖救他已经很令人疑虑丛生了,何况婚姻可是攸关一辈子的幸福。他“大义凛然”的“牺牲奉献”委实太不合常理。
“因为……我以为你那一摔,八成是死定了。”赵赋文低垂着头,五官全数埋进胸口,像做错事等待责罚的孩子。“我想……朋友一场,我……”内心交战许久,他仍不敢招出实情。
孟磊闻言,说不出的感动。尽管他根本是无辜的第三者,他还是很愿意为此向他道一声谢。
“我会帮你把玫珍找回来的。说不定她去邱秀娟那里,以前她们两个不也挺要好的。”
赵赋文叹了口气,道!“不可能。”
“你怎么这么笃定?”至少也该打电话问问看呀。
“反正就是……不可能啦。”他没提出其他的解释。孟磊也不便多问。
他想,夫妻俩偶尔吵吵嘴,闹点毙扭也是难免。但,既然事关采采的血缘问题,又似乎满严重的。
解铃还需系铃人。
道别赵赋文,他又回到苏旭那。公寓的管理员见他一身落拓狼狈,以为是到这儿图谋不轨的流浪汉,坚持要打电话向屋主确认才肯放行。
孟磊左等右等不见苏旭下来,却得到他休假赴美的消息。这么快?殷虹才走三、四天,他马上奔过去?这混帐东西,真该杀千刀!殷虹当真去了曼哈顿吗?她去那儿干什么?留学?探亲?观光?可能性都太低回到家中,他把殷虹写给他的信重又拿出来看了又看。字迹虽然大部分都被泪水给弄糊了,可,最后一句依稀仿佛可见:孟磊,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回不到从前是什么意思?他才准备重新出发。引领她迈向美好的未来呀!他不在乎从前如何,只要现在和未来,难道她不懂他的心?
捏着信纸,他的身体顺墙缓缓滑到地上,放声哭了起来……不知哭了多久,才蹒跚地走入浴室,赫然从洗手台上的镜子里,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霎时间,撕肝裂胆的痛蔓至四肢百骸。他终于明白殷虹所谓的“回到从前”是什么意思,他已经不是昔日的他了,怎么能回到从前呢?
旋即,孟磊挥别家人,远赴法国尼斯。他不敢留在台北,这个城市的一草一木都宛如掺有她的气息,都牵动着他的回忆,所有熟稔的一切一切,将令他的神智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尼斯是他和殷虹年少时的梦想。
因为教科书上描述着:蔚蓝海岸,风光明媚,景色宜人,冬可避寒,夏宜游泳。
每当他们乘着火车,假装私奔到远方不知名的国度时,总会以尼斯当做寄寓的住所,以为浪漫的海风,能为他俩的爱福证,庇佑他们直到地老天荒。
她不该去曼哈顿的,如果她还记得他送给她的法国翻译小说——莒哈丝的︽情人︾,她该去的地方就该是法国而非美国。
为免他的人生终以遗憾收场,他决定再碰碰运气。如果他们心有灵犀,如果他们还有未来,如果一切的如果都能实现,那么上帝将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清晨,天空仍飘着昨夜便已绵绵洒落的雨丝,臃肿的云层黑压压地将阳光困囿其间。
殷虹在餐厅用完早餐,一个人踱上大街,沿街浏览橱窗里色泽缤纷的摆饰。她本以为在美丽的城镇中,她抑郁的心情能得到某种舒解,但事实证明那人身影始终萦绕不去,她终于必须承认,无论走到大涯海角,思念只会越浓越化不开;惆怅只能短暂掩藏,无法长久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