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律师接触到的不也是这些?而且你还不用负担帮助他们参透解决的压力,不是更好?身为这样的专业,遇到的却是太多专业无法插手的事,任谁都会想放弃,更何况是我这么计较工作和自我满意配合的人。”
“原来是挫折伤了你的骄傲……”林诗皓不怕死地批评谈起工作严肃无比的齐家。
“知道就好。”拿筷子敲了敲她的头。
有好一下子,两人之间只有咀嚼和碗盘碰撞的声音。
“唉!”林诗皓长长地叹了口气,筷子往吃完的空碗里戳。
“你干嘛?吃不够啊?”齐家啼笑皆非地看着她难得的一副幽怨女儿态。“那我再叫一份好了,老板──”
“你不要耍笨好不好,心理学家?”林诗皓无力地摆摆手阻止他。
“别那样叫我,很难听。”齐家酷着脸摇着手指警告她。“就算观念受到强烈打击也不行。”
“看吧,又被你看出来了,不叫你心理学家要叫什么?读心人?”
“读心的事心理学家不见得做得到,但是一般人只要够用心就可以。”齐家执起林诗皓的一只手掌把玩。
“什么样子才叫“够用心”啊?”她还是懒懒的。
“全心全意。”齐家定定地看着她,用赤裸裸、直勾勾的眼神。
“噢!”林诗皓转开沸腾的脸,赶紧找个安全的话题。“你知道我在感叹什么?”
“对老朋友一向的认知被完全打倒,不是吗?不然还有什么?”齐家无意进逼,顺水推舟地接话下去。
“对啊,我一直以为舒雅扮演的是一个没有声音、没有自我的角色,丈夫为天,孩子是地,她就为他们而活。”林诗皓摇摇头。“原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怎么不是?只是她诠释这个角色的方式和你想像的有出入罢了。”齐家有种局外人的清明。“无声的角色不见得是没有自我的,这一点你搞混了。”
“可惜她把自我和家人的自我重叠,又自以为是得过分了,否则舒雅会是我最羡慕的那种人。”林诗皓头靠着手,一脸的惋惜。
“你羡慕什么样的人啊?”这可引起齐家的兴趣了。
“只要为自己在乎的人打拼、不用承受外头的风风雨雨、不用把天真的情结藏在梦里……该算得上是幸福吧?”林诗皓的眼神一片浑沌。
“你不敢的。”齐家抿着唇对她摇摇头。
“喔?”林诗皓没有生气,只是瞅着他。“愿闻其详。”
“你宁可辛苦地自己去承受刮风下雨、用最实际的态度去面对生活,你选择为你在乎的“事”打拼,因为你不敢想像失去了它们会有什么后果。”
““我”在乎的事是什么?”就不信他真的这么神。
“自由和独立。”答案没有一丝犹豫。
呼!林诗皓吁出一大口气,甘拜下风。
“怎么样?我说对了吗?”
“我能说什么?“心理学家”!”调皮地故意逗他。
“跟你说过不准这么叫!”齐家板起脸。
林诗皓对他吐吐舌头,挤眉弄眼一番,玩了一会儿,又自觉无趣地长吁短叹了起来。
“当女人真辛苦。”她撇撇嘴。“如果是男人要追求在乎的人和在乎的事,就不会有这么多矛盾了。”
“那可不一定。”齐家不以为然地摇头。“不过,要不是听你说出来,我真会以为你做自己做得自得其乐。”
“谁说我不是?只是同一件事做久了也是会烦的嘛!”林诗皓找了个挺烂的理由。
“想不想去看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振作一下?”
林诗皓一开始没听懂,傻傻地看着齐家,过了半晌才意会过来。“你是说……”她的眼睛开始发亮。
“没错。”齐家笑着点点头。“广告毛片刚剪出来,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 — —
“我在哪里啊?怎么都还没出来?”
“别急,再等一下就会看到了。”
齐家向大楼的警卫打过招呼,带着林诗皓到平时人声鼎沸、此时空无一人的广告公司,直奔向来非请莫入的剪辑室。机器启动运转的声音和他俩的对话,回荡在空旷冷清的空间里,几乎让人有种遗世孤立的错觉。
“看吧!来了!”齐家出声提醒林诗皓。
她很专心地注视自己在萤幕上出现五秒钟的身影……
“就这样啊?”画面转成别的东西,林诗皓转过头来。“还有没有啊?”
“才让你推着推车走过去,五秒钟已经算太长了。”齐家一张脸怪笑着;怎么不知她也有傻不隆咚的这一面。
“可不可以把它倒回去,我想再看一次。”林诗皓不再有异议,只提了一个简单的要求。
“没问题。”齐家依言中断影片、倒带、播放。
同样的广告情节又再重复一遍;光鲜亮丽的购物商圈、干净舒适的卖场、新颖时髦的消费者……交错的炫目影像迅速地转换着,最后以醒目响亮的广告文案作结,一气呵成。
“不像我。”林诗皓小皱了一下眉,简单作出结论。
“我也这么觉得。”齐家也简单附和。
“哦!又来了。”林诗皓无奈地瞥他一眼。“干脆你来当林诗皓好了,你比我合适。”
“好!好!我再也不这么爱卖弄聪明了。对不起哦!”齐家双手高举作投降状。
“你还满有自知之明嘛!”林诗皓心不在焉地奚落他一下,眼睛盯住空白的萤幕。“是你们剪接的关系,还是我看起来真是那样?”
“哪样?”齐家坐上她前面的控制台,正对她。
“太……新潮……太前卫、太……冷了。”林诗皓的眼对上他的。“是很“冷艳”没错啦,但是……我真的是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生人勿近的模样吗?”
“你是说你不是吗?”齐家装着一脸的迷惑。
“死齐家!你去死啦!”林诗皓抡起拳头,捶了一下他的小腹。
“噢!”齐家抱着肚子惨叫。“你谋杀啊?!”
“活该!”完全不具同情心,冷眼旁观。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嘛!”齐家伸出两手去搓搓她的脸。“不过刚见面的时候,你是真的酷得要死啊!”
“那可不能怪我。得怪一个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鸡婆又三八得夸张的无聊男子。”林诗皓自信是“酷得有理”。
“我是好奇宝宝,我热心公益、急公好义,怕你乏人问津、孤寡一生,我可是在做好事耶!”齐家可也是自认“造反有理”。
“真是这样?唉!原来这一代单身男子脑袋里净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无聊想法,早知道该更酷一点冻死你才对。”林诗皓斗嘴斗上兴头,浑然不觉话题已经掺入了“暧昧”的成分。
“你要是真这么做就可惜喽!”齐家在她眼前摇了摇手指,做出“万万不可”的表情。“你知道接下来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林诗皓挑衅地看着他。
“我发现在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具下,有颗最温暖、最活跃的心,固执、倔强、自信,隔绝于别人的生活是你的原则,偏偏又不自觉会同情心氾滥地揽上一堆违背原则的事。老成世故得不得了,其实是用来藏住心里那个天真痴傻的小女孩。你哦──”他像对小女孩一样捏捏她的脸颊。“矛盾得很可爱。”
“噢!是这样子的吗?”林诗皓希望她感受到脸上的热潮没有真的浮现出来。
“你觉得怎么样?”
“我能说什么呢?”林诗皓耸耸肩。“你是专家嘛!”
齐家不满地摇摇头。“刚刚忘了加上一点:嘴硬!”他从控制台上下来,林诗皓原本从椅子上站起来退后要让个空间给他,却让他一个大掌给圈了回来。“是全心全意。”他的脸在距离她的脸五公分之内说着。
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凝结住,林诗皓只感觉到两个人的气息愈来愈靠近、愈来愈靠近……
“我们认识还不到三个礼拜。”她竭力抗拒着交会的眼神中愈来愈强的磁力。
“我们认识“快”三个礼拜了耶!”齐家几乎快贴上她的嘴唇,低声说着。
“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
香吻落下来的时候,林诗皓还在用力思考着要怎么说服齐家,怎么找一个两个人都信服的说法。
“你心不在焉!”
几番磨蹭挑逗不得要领后,齐家贴着她的红唇抗议。
“我……”林诗皓想说的是“我本来就心不在焉”,无奈接下来的语句全数被吞没在火热的津液和交缠的唇舌之中。
竭力凝聚的思考能力被潮水般涌来的奔腾欲望冲击拍散得无影无踪,她只有任凭那穿梭自如的舌尖引领她往那未知的领域攀升、攀升。盲目又虚弱地靠着他,无法呼吸、无法言语、无法抽身……
他吻过她,但不曾如此煽情。
她尝过他的吻,但未曾如此沉沦。
也许是片刻,也许是良久之后……
“不行……”口齿不清地,林诗皓挣扎着嘤咛出声。“不行不行!”集中力气用力挣开齐家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