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巧,我也是这么想。”
厨房顶上的日光灯闪烁了一下,让他们两个人同时抬头向上看。
再下一秒钟,全然的黑暗再度包围了他们。
“喔哦!看来我换保险丝的技术得重修了。”林诗皓在伸手不见五指中站起身,打算去重复一遍刚才的过程。
“等等!”齐家在漆黑中准确地抓回林诗皓,要她看看窗外。楼下的大街现在交通乱成一团,号志灯全都不亮,对面的大楼也是整栋陷在黑暗中。“对你自己的技术多点信心吧,这回是电力公司的错。”
“好吧,我们等一下,大概过几分钟电就来了。”
他们等了不止“一下”,他们等了半个多小时,电还是没来。开了收音机一听,才知道附近道路施工挖断了一条电缆,一时半刻内恐怕还不能修好。
“一个晚上报销了。”林诗皓咕哝着。“再见,你可以下楼回家去了,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你都是这么打发停电的夜晚?”
“对啊,不然能做什么?”
“没想到你这么没创意。”
“谢谢夸奖。”林诗皓懒得翻白眼,反正他也看不到。
“要不要在睡前做点有意思的事?”
“你说说看。”
— — —
在林诗皓半空着肚子的时候,实在不适合带她到这种“有气氛”的地方。
人说PUB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对这家店唯一的要求,却只是有能让她填填肚子的东西。
林诗皓边啃着辣鸡翅,边对着一旁猛摇头的齐家咧嘴笑着。“不好意思,本姑娘肚子饿的时候,吃东西比情调来得重要多了。”
“早知道就带你去麦当劳,便宜多了。”齐家假装小器地抱怨着。其实一看她没吃饱早就心疼极了,哪里还会在乎停电的夜晚带佳人来品酒聆乐、畅聊心事的原意。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林诗皓擦擦嘴,举起双手作投降貌。“有人自己提议要“做点有意思的事”,我是跟来的。”
“算我的错,行了吧?”齐家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爱煞了她毫不做作、像极了孩子的这一面。“吃饱了?”一个人解决掉一整盘三式组合,也该够了吧。
“差不多了。”林诗皓拍拍肚皮,意犹未尽地舔舔嘴。“现在可以跟我介绍这家店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了吧?”
若说这是家PUB,毋宁改称它只是家纯喝酒聊天的BAR,甚至还带点小咖啡馆的家庭风格。齐家拉着她一路从家里步行过来──正好对了林诗皓“热爱走路”的味口──小巷弄里小小的招牌,进了门却发现分隔的包厢卡座几乎全满,齐家像是熟客,毫不费力就弄到了落地窗旁隐密的位置,可惜林诗皓肚子摆第一,还来不及欣赏品味什么,就先点了Menu上最大盘的食物大快朵颐了起来。
“其实也还好。”齐家抽了面纸,体贴地为她擦去嘴角沾上的酱汁污渍。“只不过是个挺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
“是吗?”习惯了他露骨的言词,林诗皓早已经过了一句暗示的话就被弄得口干舌燥的阶段。“那我们来错地方了。反正我已经吃饱了,现在可以回家睡觉啦!”
好不容易拉她出来聊聊,岂有吃饱就回家的道理?
“我有说我们是来谈情说爱的吗?”齐家不慌不忙地接口。
“是你介绍了这家“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我以为到什么地方就得做什么事嘛。”林诗皓耸耸肩,好像真的不知道齐家的“非分之想”似的。“那你倒说说,带我来这里是要做谈情说爱之外的什么事咧?”
被她这么一说,齐家纵有一丝一毫“制造浪漫”的遐想,也得假装没有了。“这儿有好音乐、好饮料、好灯光、好座位,没理由只让谈情说爱的人独享。”他振振有辞,其实心里在哀叹着怎会喜欢上这般没有情趣的女子。
“有道理。”林诗皓轻松地靠回椅背,沉浸在轻柔舒缓的爵士乐和空气中飘散的酒香混杂咖啡香中。“你常来这儿?”
“还好。”齐家不置可否,抓起林诗皓的手松松地把玩着。
“是来谈情说爱还是……”被他三不五时碰来碰去习惯了,林诗皓由得他拉她的指头。
“你觉得呢?”
“我?”林诗皓压下对刚才问题莫名的求知欲。“我以前又不认识你。”
“那就不需要知道了,不是吗?”齐家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皱了皱眉,翻过她的掌心,求证那与一般女性圆润柔滑相去甚远的触感。“当律师很辛苦吗?”他用眼睛和手指审视着那粗糙的纹路。
“几乎任何事都用得到手,不光是我的工作吧?磨了快三十年,别梦想和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同样水嫩啦!”林诗皓还惦着他刚才不肯作答的问题,没有注意到齐家不舍的眼光。
“怎么不找个佣人?你负担得起的。”
“早跟你说过我习惯自己做自己的事,而且也没什么做不来的呀。”
“你就是那么坚持不让任何人帮忙?”他没来由地生起气来了。
“不是我不让人帮,而是真的没有什么需要别人插手的地方。”她不知道他在火什么。
“你从来就不累的吗?”齐家将林诗皓的双手包入自己的大掌中,举起来贴住脸颊。“从来不曾想过要偷懒、或是轻松一下?”从来没想过依赖任何人……像是他?
“我很懒的,真的。任何事不到非必要时我是不会去做的。”林诗皓直视齐家的眼睛,想在其中找出他真正的想法。
“倚赖别人对你来说真的是那么可怕的事吗?”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听不懂。”
齐家有想抹一把脸的冲动。
如果林诗皓只是单纯因为某些原因而厌恶别人介入她的事,那很好解决。
但是这个大女孩显然不知“倚赖别人”为何物,甚至在她的语言中没有“协助”、“依靠”这类定义,说不定连“分享”都没有。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这会有点麻烦。
对一个一心想要照顾她、陪伴她的男人来说,他的艰辛可能会加倍很多。
他必须教给她她从未曾感受过的东西。
齐家挪过她的手,在掌心处印上不容辩驳的一吻。
林诗皓傻傻地看着他这个带着强烈承诺意味的举动,不明白其中究竟有什么意义。
思绪却被突来的高亢语调打断──
“好家伙!齐家你这烂人真的躲在这里!”
第六章
“孟桓……”齐家嘴里念着这名字,表情却像是踩到狗大便。“你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林诗皓目睹齐家由浪漫温柔的体己模样转成一副嫌恶相,忍不住好笑地打量起硬生生闯入的陌生人。
“这就奇了,我自己开的店,难不成出入都得向你报备呀?”
他很高,应该比齐家还高一点。干干净净的衬衫牛仔裤打扮,和他干干净净的脸和笑容相称,与齐家的对话却有种怪异的刻薄和粗鲁──像是故意的。
“你什么时候不来干嘛挑这时候出现?今天股市崩盘,你垮啦?没地方去啦?”
“哟!口出恶言咧!不会是我刚好杀了什么风景吧?!”眼睛一转,与林诗皓好奇的目光对上。长长的一声“哦──”,明白表示“我懂了”。“不好意思,忙着和这家伙抬杠,一时没注意到这里坐了位可人的小姐。我可以坐下来吗?”他指了指齐家和林诗皓旁边的空位,但是只问“小姐”。
林诗皓点点头。他该是个有好礼貌和好教养的人,那种高尚人家出身的气质,是装腔作势的恶言无法掩盖的。
“不替我们介绍一下?”林诗皓碰碰闷在一旁的齐家。
“林诗皓,我的邻居兼朋友。孟桓,误上贼船认识的匪类。”齐家尽可能用最简单的语言交差。
“邻居兼朋友?就这样?”刚刚坐下的孟桓一脸的不相信。“那你以前住在我家隔壁的时候,怎么都不带我来这里窃窃私语?”
“带你?我还不如带条狗来。”齐家没好气地冷哼着。
“见色忘友,真现实。”
“不要把我给骂进去,我也是“友”。”林诗皓插进来一句。
“不好意思,我这朋友耍别扭,挺不好相处的,林小姐别见怪。”孟桓煞有介事地道歉。
“喂!这应该是我说的吧?”齐家啼笑皆非。
“还说呢,带人家来店里也不知道请人家喝咱们的招牌饮料,还说不是耍别扭?”孟桓挥挥手,召来他熟悉的小妹。“请Sabrina调一杯“顽童”给这位小姐。”
女侍点头离去,孟桓回头面对一脸问号的林诗皓。
“顽童?”好特殊的名字,从来没听过的调酒。
“你要自己说还是让我说?”孟桓推推半天不吭声的齐家。
“我想听听你要怎么臭盖。”齐家拉下的脸总算又见一抹笑容。
“OK,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哼……哼……”孟桓清清喉咙。““顽童”是这个PUB的BartenderSabrina某天兴之所至所调出来的酒,那天是我们几个没事常跑这儿的臭男人难得一起出现的日子。当然我们就是“顽童”,不定期在这个PUB造成小小骚动的几个无聊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