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休息够了,现在就只剩最后一项工作就大功告成啦!林诗皓跟着胡桃钳组曲里的俄罗斯舞曲踩进客厅,拉起Standby已久的吸尘器,开始挑战地毯里无形的灰尘。
要不是那一声门铃响在曲目更换的间隔中,她实在不可能在环绕着许多声音的房子里分辨出那个微弱的“叮咚”声。林诗皓暂停下手边的动作,想要确认是不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叮咚!”
没错,真的有人在按电铃。林诗皓扔掉手上犹自呼啸着的吸尘器吸头,先去关心这时候是谁来找她。
似乎所有光怪陆离的场景都会出现在开门的瞬间。
像是上次发现门口有一堵墙,和这次──
最后一次电铃声和满室的各种声响在她敞开大门的同时全部中断,林诗皓顿时被包围在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中。
没错,室内的光线也在这一刻全数消失无踪。
林诗皓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适应从门廊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依稀辨认出站在她门口的……
又是那一堵熟悉的“墙”!
“唉!怎么每次你出现在我门口都没有好事。”林诗皓先发制人地喃喃抱怨。
“我又不是故意的。”齐家颇为无辜地被按上这个“欲加之罪”,一边疑惑地看着林诗皓钻过他的臂弯,对着门外探头探脑的。“你在看什么?”
今天一下班回来就听着楼上一直没断过的声响,砰砰碰碰、轰隆轰隆、唏哩哗啦……什么声音都有,虽然证明林诗皓在家,让他省去了猜测和等待的麻烦,但是这个成天往外跑,视“英英美代子”待在家为万恶之首的女人,像是进行什么浩大工程似的留在家,实在是对他好奇心最大的挑战。
“看外面的灯啊。”林诗皓缩回头,藉着门口透进的微光摸索着往室内走。“你找我什么事啊?”
齐家跟着林诗皓,看她打开客厅壁橱的某一格,手伸进去一阵摸索着。
“呃……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不过想上来问她拆屋顶需不需要人帮忙。“看外面的灯做什么?”
“哈!在这里!”林诗皓洋洋得意地伸出手,手上抓着一把超大型手电筒,她打开开关,房子里马上笼罩在尖锐光线的强力照明中。“看看外面的灯,我好确定停电的原因啊。”她先去把门关上,边心不在焉地回答齐家。
“喔,是这样啊。”老实说,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灯和停电的原因有什么关联,也不晓得林诗皓现在在做什么。照理说,女孩子不是都会怕黑、怕鬼什么的,停电时会尖叫、发抖、躲进男人怀里,而不是像林诗皓这样头脑清楚、步履稳健地走来走去,让齐家这个“保护者”只能傻傻地跟在一边。“那你现在看出停电的原因了吗?”
“很简单啊。”正要动手搬梯子的林诗皓停下来看他一眼,像是有点怀疑他的智商。“外面的灯还亮着,表示供电的问题出在我自己房子里,不是电力公司的错,懂吗?”
“懂。”齐家摸摸鼻子,自动接下“苦力”的工作,替她搬动梯子。这种简单的原理平常他连想都不用想,可是到了林诗皓面前,他一点都不奇怪脑筋会在这个时候“秀逗”、“罢工”!
林诗皓拿着手电筒指引齐家把梯子摆定位,把手上的大型照明手电筒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工具箱塞到他手上,带着另一支小手电筒往梯子上爬了两格,然后打开屋内的总电源配置箱,按亮小手电筒开始检查。
一直到齐家想通她在干什么、搞清楚整件事的时候,林诗皓已经高高地站在梯子上,半个身子隐进铁盒子里,看似相当熟练地查看着。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冒着冷汗稳住梯子,拼命压抑“她会掉下来”的幻想。
“啊哈!”林诗皓发出一声欢呼,头从电箱里探出来。“齐家,麻烦你打开工具箱,把镊子和里面裁好一段一段的金属线给我。”
齐家依言把她要的东西交给她。“是哪里出了问题?”
“保险丝烧断了。”林诗皓小心地先关掉总开关。“看来是我太久没做家事,一次想把所有事情做完的后果。贪心不足总是没什么好下场。”
换装工作开始,一片寂静中只听到林诗皓手上工具移动的“沙沙”声。
“好啦!大功告成!”林诗皓换好保险丝,压回总开关,霎时一室大放光明,所有止息的噪音也同时回到这个空间。
林诗皓把手上的东西全交给齐家,自己才慢慢攀着梯子爬下来。
好像童话故事里塔里的公主哦!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两只手抓着梯子,在下面等着她的齐家。林诗皓很顺利地爬完梯子,也很顺利地让齐家“接”个正着。
原以为他会“接”到她然后放到地面上,没想到这家伙一抓住她就死搂着不放,还硬往他怀里按,像是想把她嵌合在他身上,永不分离似的。
“不会吧?又怎么了──”林诗皓瞪着眼前齐家的白缀衫自言自语着,头顶清楚地感受着他抵着她头的下巴。不能否认被人家当宝贝一样地搂在怀里是件挺舒服也挺愉快的事,况且齐家的胸膛是她认识过的所有男人中最宽阔、最结实的,但是这个男人,每每在这样的拥抱中掺入难以忽视的“绝望”成分,让接受的人少不了一身的罪恶感。
她今天非但没有晚归,还乖乖地待在家里做了一堆家事,他又在难过个什么劲?难不成他会害怕停电?!
齐家终于肯松开她,但是两只手放在她肩膀上。他动了动嘴说了些话,可惜全数淹没在高分贝的管弦乐和吸尘器叫声中。
“你说什么?”林诗皓边大声问他,边伸手去关掉身旁的音响电源。
“我说──”齐家加大声量和刺耳的机器声量对抗。“你常常这样吗?”话说完,林诗皓刚好拔掉吸尘器插头。
“常常怎样?”终于能好好地、轻松地说话了。
“爬到梯子上……自己……”
“换保险丝?”看齐家吞吞吐吐的,她干脆帮他把话说完。“很少啊,大厦的供电系统很不错,我也没有做家事做到这么忘情的经验……停电……只有几次吧。”
她自己换保险丝有什么不对吗?
“几次?每次停电……你都是这样……自己爬上爬下的……在乌漆抹黑里?”
“不会乌漆抹黑呀,我有好几支手电筒。”林诗皓还是听不出问题的症结,干脆先挣开他去关电扇。
“你没有想过找人帮忙吗?”
“你觉得我一个人做不来吗?”她脸上的表情是“何必多此一举”。
齐家语塞。
早知道这个女人不像其他任何人,她不向他要求工作、要求金钱,甚至在一开始就明白表示了她“不要”他。而其后每一次的相处,都只是一而再地证明著「她不需要他”这个事实。
或者,正确的说法是,她不需要别人,不需要男人。
可是他需要她呵!他需要看到她、听到她、碰触她,他需要知道她现在自信、快乐、平安、健康,他需要确定“她很好”。
这样他才会“也很好”。
齐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的喜怒哀乐已经操纵在另一个人的手上了。
“你吃过饭没有?”
齐家点点头,跟着林诗皓踱进厨房。
她从微波炉里拿出餐盒,打开放在小桌上,随即迫不及待地用调羹挖了一口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内容物。“我快饿死了!”她狼吞虎咽之后停下来喝水的空档模糊不清地说着。
为什么会是她呢?齐家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女子连“优雅”的边都构不上的吃相。
五分钟不到,食物被解决完毕。林诗皓扔掉餐盒,抽张纸巾擦了嘴。又开了冰箱摸出两罐饮料,一罐给齐家,她自己则坐回原来的位置。
“想清楚了没有?”
“想清楚什么?”齐家听不懂她的问题。
“想清楚要怎么批评我啊!”林诗皓的语气听来像是“放马过来”。
“我为什么要批评你?”齐家有些好笑地看她竖起的防备。
“知道我自己修电器、修保险丝的人不多。”林诗皓耸耸肩。“有些男人不是很能认同女孩子做这种事,他们的表情跟你刚才差不多。”她喝口饮料,拍拍齐家。“没关系,我很能了解。不过下回保险丝烧断,我还是会自己换好。”
原来她误解了他的担心,齐家松了口气。“那很好啊,只是你要小心点就是了。注意门户、注意安全,黑暗中隐藏了不少危险,尤其爬梯子的时候。”齐家伸出食指到她眼前。“千千万万要小心。”
“就这样?”
“你还想听什么?”齐家笑着看她一副还准备听下去的样子。“真的这么不习惯有人相信你能照顾自己?”
“是有一点啦!”林诗皓吐吐舌头。“我不是要证明什么“我不要男人照顾”的什么女权论点,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能做的事,不必假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