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染泪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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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靳家兄弟凯旋归来,靳老爷和老夫人的血债终于得偿,整座府邸沸腾了好几天。

  由于俘虏众多,官牢爆满,于是商借靳家三代之前所设置,但空废许久的牢房,将山贼亲眷移拨过来,等候发落。靳府戒备加强数倍,甚至还有不少官兵巡逻,让靳家上下吃饭的人口增加好几倍。随便望去,院子角落几乎都看得到移动的人头。

  “夫人,府里变得好热闹。”冬梅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身后的韩真没有回应,只是怔怔的望着窗口发呆。

  牢房就在看不见的那一边,听说,山寨上的妇女老小都关在那儿。

  得不到回应,冬梅讪讪地缩回脑袋,怜悯地看着夫人。

  自从夫人被大少爷关起来以后,就不再说话,害她常像呆子似的自言自语了好多天。

  “夫人,你要不要出去逛逛花园透透气?”虽然大少爷从剿匪成功回来的当天,便解了夫人的禁令,反倒换成夫人不愿出房门一步。

  “我想去牢房。”数天来,终于第一次开口。韩真日夜的想着,想去看看娘在不在那座牢里,有没有受惊吓。

  “牢房?不行啊,两个少爷都下令了,闲杂人等不能随意接近那儿的。”冬梅皱起眉头。

  “你帮我掩护着,就说我是以靳夫人的身份,探视人犯的需要。”

  “啊?这……”万一被少爷抓到,她的皮会被剥掉,冬梅不安的绞着手指想道。

  “你不帮我?算了,我自己去。”韩真叹了一声,便站了起来走出去,一脸的坚决。

  “夫……夫人!”放她一个人去,她还是会被剥皮的啊。

  冬梅哀叹一声,认命的跟上,帮忙开路,成功的说服看守的官兵,让韩真一人进牢里探视。

  韩真一步、一步的走过一间间的牢房,心口剧烈的怦怦跳着,期待着看见娘亲熟悉的脸孔。

  走到最后一间,几乎失望的韩真惊诧地停下脚步。“小伍?奎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坐在角落的两人惊愕得抬起头,愣了一秒后便跳起来冲向前去。

  “真儿!”

  “真姊姊!”

  三个人隔着铁牢相逢。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呢?”她喜悦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流转,散发数日未见的人气。

  “我们两个将你的讯息送上山寨后,还没到山下,便被靳硕南给抓回来关着了。”元子奎无奈的吐气。

  隔着牢门,韩真向元子奎打听娘的下落。“对了,我娘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她?如果没错的话,她应该也被关到这儿来了啊。”

  牢里一大一小的两人脸色遽变,元子奎欲言又止,想开口,却被旁边的小伍拉住。

  韩真看他们神情有异,胸口不由得紧迫起来。“告诉我,我娘现在到底在哪里?”

  “真儿……”元子奎仿佛下了决心一般,想开口吐实。

  小伍急得大叫。“奎哥,不要说。”

  韩真立时敏感起来,心头隐约浮起模糊的念头。“奎哥,小伍,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真儿,你娘……”

  “奎哥!”小伍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快哭了。他可以想像得到,这个秘密一旦被揭发,对她是多么大的打击。

  “小伍,继续瞒下去,只是对她更残忍。更何况整个山寨已经瓦解了,老大这项计谋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元子奎转头沉痛地说,当初他就不同意这个计划,对韩真来说太狠心了。

  小伍忍不住,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般抱着膝蹲在地上。他为韩真委屈,也为这乱世中小人物的身不由己痛哭失声。

  韩真两手紧抓栏杆,几乎站不住。“奎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求你告诉我。”

  “其实……你娘在你被送下山顶替代嫁的隔天,就逃下山去,骆直追了下去,结果到了城外湖畔,你娘就……”元子奎勉强吞下喉间硬块。“老大想用你作为美人计的诱饵,为山寨卧底。为了要控制你,所以他不准我们泄漏消息。”

  “可是……不对呀……我娘的手信……我嫁入靳府那晚,你们不是送来一封信,还有玉观音的吗?”她愣了一会儿,然后不死心的抓住任何可以推翻的理由,想要抹去娘亲的死讯。

  “那信……当初是你娘偷偷写下交给我的。写完后,你娘不顾一切趁夜逃下山。那玉观音,是我慢了一步,只抓住她的坠子……”元子奎愧然低下头去。

  韩真愣了一下,神情开始木然,眼底一片干漠。“娘死了?”

  小伍大声的号哭出声,仿佛代替哭不出来的韩真流泪。

  “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白白牺牲?我的清誉所换得的,全是欺瞒?我日想夜盼的团聚,也成了泡影?”她的脸色惨白,身子开始摇摇欲坠。

  原来,洞房花烛夜收到的观音坠子,是娘的遗物;唯一一封细细收藏的书信,竟是娘的遗书……

  就像靳硕南曾经给予她深深动容的温存多情,也一样是骗她的!

  “真儿……”元子奎向她乞求地伸出手,却被她躲开。

  “你们利用我卧底,换取母亲的生命,到头来根本是一场骗局?我娘早就不在世上了?”她没有看他,只是幽幽地问道,音调毫无生命力。

  “对不起,对不起。”小伍呜咽地跪了下来,迭声道歉,元子奎也低下头,几乎无法再直视这个他们曾经视如妹子的女孩儿。

  “为什么?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你们要和别人联合一起来骗我?为什么要瞒我?”她眼神充满痛苦。

  她的心,冷了。世界上,没有人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此时冬梅慌张的跑进来。“夫人不好了,大少爷回来了,还带了好多人正往这边来,快走吧!”冬梅紧张的催促着。

  韩真被动地让冬梅拉着,像一缕游魂慢慢向地牢外走去,对身后两人关切的呼唤充耳不闻。

  走出地牢外时,看到一群人守在外头,仿佛等待她许久,而带头的人竟是靳硕南。

  靳硕南一脸阴沉的看着她,眉宇之间一片漠然。

  “你探视完了?”他眯住眼,表情极度深沉。

  “你怎么来了?”韩真有点僵滞的看看四周,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对于他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儿的奇怪状况,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靳硕南冷笑一声。“你说呢?当然是来看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如何和人暗通款曲。”

  韩真脸色刷白。

  “大哥,别这样,她好歹嫁给了你……”靳驭北看她几乎摇摇欲坠,面容一片死白,有些于心不忍。

  靳硕南心里也微微一惊,但他随即提醒自己,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是个心口不一、满嘴谎言的蛇蝎女。

  “嫁?我当初要娶的根本不是她,来历不明的女人不配嫁进靳府。她连侍妾都不是。”靳硕南狠下心,轻蔑的冷哼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大哥!”靳驭北深深不以为然地攒紧眉头,瞪视大哥离去的决裂身影。“小嫂子,你别介意,他正在气头上,我去追他,你等会儿。”靳驭北挡不住靳硕南,只得随意安抚韩真几句后,匆匆追了上去。

  韩真茫然的站立,整个心开始一点一滴的冷却、死去。

  此时,她应该伤心欲绝、应该心痛难忍。

  可是,奇异的,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只剩一片麻木。

  心死了吗?

  原来这就是心死的感觉。

  心,彻彻底底的死了。

  雪白的唇角渐渐噙上一股飘忽的淡笑。“也好,也好。”她呢喃,这样痛苦变得可以忍受了。

  “夫人……”冬梅担心的扶着韩真,深怕她倒了下去。

  “冬梅,陪我回房。”

  “是。”冬梅不敢多话,只能顺从的扶着安静的夫人回去休息。

  韩真失神的慢慢走回房里,坐在窗边,呆呆望着外面的花园,一句话也不说。

  坐在房里发呆的时候,她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当日母亲曾要她发过的誓言——

  “真儿,韩家的女儿最重贞洁。你发誓,一旦失去贞洁,绝对不能苟活。即使身在这个没有天理的乱世中,也要清清白白的。”

  “女儿知道。女儿答应娘,如果真儿失去清白,绝不苟活一日。”

  绝不苟活……

  绝不苟活……

  当晚,靳硕南没有回去他们的寝居,韩真也在椅上坐了一夜,直到天白,直到心灰意冷……

   ☆ ☆ ☆

  韩真在房内,神色苍白又绝然,毫不留恋的烧掉娘的那封信。娘既然死了,独留着期盼母女相聚的手信有什么用?

  然后,不顾下人和冬梅的劝阻,她硬是再一次的闯进大牢。

  “夫人,大少爷说你不能接近大牢啊。”冬梅强拉住韩真。

  “让我进去。”韩真像个木头人,不断重复这句话。

  “夫人……那……不要久留,会让咱们下人为难的。”冬梅无奈,只得帮她在大牢外把风。

  “奎哥,我娘葬在哪里?”进了牢房,韩真直接问他,眼里有一股坚决。

  “这……”奎哥一脸为难,小伍则不知所措地望向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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