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两小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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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必须与现实、与生命、与天真无知的想法奋战,然后,他终于体会出,自己不过是受命运的线任意牵扯的傀儡。

  只是,再大的挫折,再辛苦的煎熬,并不能夺去他最初的坚持——找到雪茵,娶她为妻。

  ★ ★ ★

  麦克走了以后,肯尼也陪同彼得到纽约注册入学,玛俐则应英国医药协会的邀请,到伦敦作为期一个月的教学演讲。

  偌大一个家,只剩下她和丹尼尔。

  前天雪茵拨了通电话给在台北的姑姑,姑姑告诉她,奶奶留下的遗产全寄放在她那儿,叔叔和婶婶暂时都还不晓得,还有乡下一块山坡地,原先登记在奶奶名下,必须由她和叔叔共同继承,要她无论如何尽快赶回去。

  雪茵的确想回去想疯了,继不继承财产不重要,重要的是奶奶、姑姑,和……他。不知珍惜的女孩,是如此焦的无助地眷恋着他曾给予的温存。

  长长,长长地叹之口气,雪茵更次踱到丹尼尔的卧房,问他护照到底补办得怎么样了?

  “可能还要再过一阵子。”丹尼尔敷衍地虚应她。

  “为什么需要那么久?”前前后后都过了二十几天了。

  “没办法呀,谁叫你不是美国人,台湾跟美国又没有邦交,当然免不了被以最慢件处理唆!”丹尼尔诡诈的眼一闪,随即挤出笑容。“想不想要张绿卡?我有门路,保证绝对奏效。”

  “谢谢,我没兴趣当美国人。”雪茵直截了当回绝他的好意。纵使她婶婶不愿再收留她,她也不想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麦克怎么办?她答应过会等他回来的呀,这一走万一……

  真是好为难。雪茵矛盾地蹩紧蛾眉,心乱如麻。

  “后悔了?”丹尼尔拉之张椅子给她,自己则歪到床垫上。“反正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你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来找我,本人以人格保萎定鼎力相助。”

  他难得表现出如此高度的热忱,着实令雪茵疑窦丛生。“不如你先帮我把护照办出来,然后我们再说要不要申请绿卡的问题。”

  “行。明天我就带你到移民局。”丹尼尔大方地一口应允。

  ★ ★ ★

  “这里不是移民局。”雪茵一眼即看出这里,只是普通的办公大楼。

  “没错。我有一份证件遗忘在Office,你陪我去拿一下。”丹尼尔走人电梯才发现雪茵没跟上,急着冲出大楼的旋转门。“喂——你这是干么?”

  “我在这儿等你。”她信不过丹尼尔,总觉得他怪怪的。

  “怕我把你吃掉还是卖了你?”他佯装愠怒。“拜托,我是好心帮忙你地,快啦,别人都在看我们了。”

  雪茵禁不住他又哄又催,只好提心吊胆地跟着他走入电梯。

  丹尼尔的服务单位位于十八楼,才进公司两年的他,已经拥有自己独立的一间办公室。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到人事室请个假立刻回来。”

  “喔!”雪茵不晓得他,心底打什么鬼主意,无聊地枯坐在沙发椅上,胡乱浏览茶几上的过期杂志。

  去一下人事室怎么那么久?

  再不来,人家移民局的人员就要午休了,那岂不是得等到下午。

  正当雪茵不耐烦地移向电脑萤幕,了无目的地张望时,门突突然冲进两名穿制服的警察,将她反手压住。

  “怎么回事?”她吓得花容失色。

  “你被控非法居留,并且无照从事工作。”

  “不,你们误会了,我不是。”

  “有什么话到警局再说吧!”

  “不,丹尼尔!”

  她严破喉咙了,丹尼尔却恍若未闻,连办公室里其他的职员似乎对这类事件司空见惯般漠不关心。雪茵百口莫辩地被强行押进警察局,折腾大半天后,才由李察将她保释出来。

  “你还好吧?”李察问。

  “一点都不好,丹尼尔呢?”她有十足的理由相信,这一切都是他在从中犒鬼。

  “到日本出差去了,临行前交代我过来帮你,很抱歉来晚了一步,害你被误以为是偷渡客。”他背台词似的,说得超乎寻常的流利。

  “如果没有人去告密,他们怎么知道我在丹尼尔的办公室里?”她也许很天真但并不笨。

  李察呆杵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你猜得对,是丹尼尔去告的密,他一直很不喜欢你,尤其讨厌你赖在他家不走,所以才使出这方法,逼你自动离开。”

  原来如此。

  雪茵的胃猛地一阵痉挛,两眼空洞地平视熙攘的街头,然后漫无目标地走过去。雨越下越大,她却浑然不觉。

  她该怎么办?

  一走了之?去哪里?麦克不在,肯尼和彼得也不在,玛俐远在伦敦,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身上更是囊空如洗,她甚至连拂袖离去的本事也没有。

  “先到我那儿住几天,虽然不是好地方,但也算得上整齐舒适。”李察好心地提议。

  夜风像个说客,在她最孤立无援,旁惶不知所措的时候,刮得僻啪作响。

  老天爷知道吗?她犹未满十八岁,为什么就必须承受这许多横逆?

  她不愿回去看丹尼尔憎恶、施舍的嘴脸,眼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李察的租处位放东区的一棵老旧公寓,诚如他所说的,地方虽不宽敞,却绝对于净舒适。

  他对她不坏,张罗吃的、用的,小心仔细地不让她有丝毫委屈的感觉。

  一个陌生人不该有这么宽容的心胸,要不了多久,他会见出本性来的_雪茵凭着女人的直觉,料定他别有所图,这些礼遇只不过是摊牌前的过场戏而已。

  她耐心等着,等着玛俐和肯尼回来,也等着他现出原形,人生艰难莫过一死,如果上帝坚持宠召她回天堂,她也无可奈何。

  这天,她趁李察去上班的时候,从他的柜于里偷了几个铜板,坐公车到移民局,打听补办护照的进度。一问之下才知道,丹尼尔根本没有送件,他拿走了她所有的证件,却什么也没做!

  天呐!

  雪茵茫然跌坐在大楼外的台阶上,心中不断自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 ★ ★

  早晨的天空飘着细碎的毛毛雨,云层压得低低的,阳光丝毫没有露脸的意思。

  季仲桓赶在八点以前,到对街的小吃店要了一份廉价的早点:硬面包加红茶。

  到了纽约他才知道,他父亲为他筹措的钱,只够缴交一学期的学费,其他吃穿用度全得靠自己打工挣来。

  每天早上他会到语文中心恶补英语,下午再到大学旁听法律课程,晚上则经由日子过得很苦却也很充实,充实到每晚倒头就睡,数不清有多久,他不曾再想起雪茵,想起她在风中招扬的黑色褶裙,及脸上腼腆的笑靥。

  半年过去后,他如愿以偿地进人大学法律系就读,并且获岂份助教的工作。

  往昔雪茵那份浓浓的思念,无形地转换成对课业及同校美艳出色女同学的热烈追求。

  “季仲桓,下课有没有空?”笑出两个深深酒窝的女孩,是台湾某政要的女儿,打从开学第一天就紧黏着季仲桓。

  “没空。”她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太黏腻的女孩总令男人无法招架。

  “那你几时有空?我请你吃饭。”她锲而不舍的精神,实在很值得颁发最佳勇气奖。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再说吧!”季仲桓跨上脚踏车,经校外的林地扬长而去。

  既然不是追逐的对象还是少惹为妙。他自负无情,像当年对待任旦名倾慕他的女孩一样,从不心软恋眷。

  纽约的冬季不但寒冷而且多雨,风呼呼地拍打他的脸庞,像上千只恶毒的利爪。季仲桓脖子一缩,用围巾遮住大半个面孔,只露出晶灿的黑瞳犹照照生辉。

  “拿出来!”枫叶林里传出一声咆哮。

  “我……我没,没有。”

  “装蒜,给我打!”尖拔的嘶吼,粗野地飘进季仲桓的耳朵。

  他沈吟了一下,决定进去瞧个究竟。

  “不要,不要打我。”

  长相有些瘦小,斯斯文文的男孩被踩在地上,可怜地饱受三名大个儿的拳打脚踢。

  “区区一万块你就拿不出来,好,看你皮有多厚,汤姆,扁钻拿出来。”大个子一脸狠暴,粗壮的手臂在男孩面前挥来挥去地示威。

  季仲桓赶紧把脚踏车藏在大树后头,围巾更密实地缠住脑袋瓜子,以免被认出来,遭到报复。男孩拖到身后。

  “不知死活的家伙,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出手狠戾的大个子张牙舞爪追向季仲桓。

  “管你是谁,反正今天的事老子是管定了。”

  季仲桓懒得跟他废话,手扬拳落,足尖点地,又是一阵连续的飞毛腿,将他三人打得屁滚尿流。

  不是盖的吧,这可都是经年累月琢磨出来的。

  “快走。”敌众我寡千万不可恋战。

  季仲桓拉着男孩的手,火速冲向大树后,迅捷跃上他的变速单车。

  “快上来呀!”这个小呆瓜还许在那儿,等坏人来把他捉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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