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该问的。」瑀舲为著让他又想起那些难过的情绪,感到抱歉,
「不,我很高兴你问我潘潘的事。不管你的问题是什么,我都十分乐意回答你。」
「你跟你哥哥怎么变成孤儿的?你们应该不是一生下来就被抛弃的那种孤儿,我的意思是你--」
「我懂你的意思,我跟我哥确实不是一出生就成了孤儿。事实上,我们是‘自愿’变成孤儿的。」
「自愿?」孤儿能自愿选择吗?
「是啊,自愿。」澔星的语气里,有丝淡若无痕的无奈。
「我六岁那年,我哥十岁。有一天晚上,我爸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每次只要他喝醉了,我跟我哥就免不了要受一顿拳打脚踢。我妈妈在生下我那年,因为急性肺炎过世了,这是我哥告诉我的。对於我母亲,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总之那个晚上,我爸回家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了,他又跟往常一样把我跟我哥叫醒--」
他回忆著那一晚,已经模糊的是经过的情形,但印象仍深的是痛楚的感觉,他的背至今还留著深刻的伤痕。
「简单的说,我爸那个晚上发疯了,不但拿了一把椅子往我身上砸,还拿了他挂在墙上的武士刀……要不是我哥机警拉了我一把,我可能已经被我爸杀死了。虽然我哥拉了我,但那把刀还是在我背上划了一道伤口,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种痛。」澔星苦笑。
「就在那天夜里,我哥带我逃家了。他带著受伤的我,让认识的张医生帮我缝了二、三十针,然後我哥骗张医生说我们要去找亲戚,要他别告诉我爸我们找过他。哥带著我坐了火车,坐了好久、好久--」
後来的情形有些复杂,诸如他们最後被社工人员发现、然後被人安置在育幼院、然後他们总算拥有「孤儿」身分的种种情况,其实他全都记不太清楚了。
澔星没再继续说当年的情形,心里那团纠结的感觉,他也不太想理得太清楚。
撑久了的身体有些酸疼,他躺回原来的位置,沉默了一些些时间,他才能换上另一种较轻松的口气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星星吗?因为每次只要我看著这些星星,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平静。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不幸的事太多、太多了,多到常会压得人喘不过气,可是只要看著满天的星星,所有的伤痛好像都能被眼前的无尽深夜吞噬掉。」
她没想过在他一向轻松闲适的表情底下,还藏著这样的故事。
有几次,她会忍不住在心里想著,劝人的人说起「教训」当然容易,但对於真正身在苦痛中的人而言,不被体会的是当事人的痛苦。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澔星不只是在表面上不断劝她要懂得向前看,他自己也背负了沉重的伤痕、他也不断努力往前看,努力不让自己陷溺在过去的伤害痛苦里。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吗?」她轻语道。
「瑀儿,不需要同情我,那些事对我来说都过去了。」
「我知道都过去了。如果我说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很心疼,你愿意让我看看你的伤吗?」
她听见澔星吐了一口气,似乎挣扎了一下,接著他转过身背对她,拉起上半身衣服,说:
「在左背上,大约二十公分长。」
瑀舲看见那道伤疤,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她先是用手碰了碰那长长的缝痕,跟著用自己的唇轻轻贴上那道痕迹,沿著线痕亲吻。她没想到这样的动作,引发了澔星更沉重的呼吸声。
在她接近折磨的一串动作结束後,澔星飞快拉下衣服、转过身,用力将瑀舲抱进自己胸怀里,如果不这么做、不紧紧的抱著她,他怕自己会发疯……
「你简直在折磨我、考验我的耐力,瑀儿,你要记得我是个男人,男人在这样的温柔里,很容易变成野兽,懂吗?」他又吐了浓浓的一口气,尽了力忍耐、压抑著刚刚被挑起的欲望。
瑀舲稍稍动了一下,因为他抱得她快不能呼吸,她的动作却使得澔星更为难受。
「拜托你,让我抱一下下,不要动。」他的声音已经接近哀求边缘,「我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你,虽然你快把我逼疯了。」
闻言,她安静不动任由他紧抱著。
几分钟过去後,澔星才能再度开口:
「瑀儿,我想要你,想要你成为我的,可是我希望能是在你也有相同意愿的情况下。所以,我会等你考虑清楚,愿不愿意认真跟我交往?等你考虑清楚後,我希望你给我一个答案。在这之前,我不会做任何你不确定是不是要做的事。我把我们之间的主控权交给你,要不要继续,都由你决定。但我向你保证,如果你考虑清楚,愿意跟我交往,我一定会努力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
天,约莫再一个多小时就会全亮了。
澔星一直躺在瑀舲身旁,直到她闭上双眼睡著。
童嶔走到他们旁边,蹲下身看见瑀舲似乎已经睡著,而澔星还清醒的张著双眼。
「跟我聊聊吧。」童嶔低声说。
澔星起了身,仔细帮瑀舲盖紧睡袋後,挑了离她不到一公尺的沙滩,两个大男人面向海坐在沙滩上,聊了起来。没人发现瑀舲其实根本没睡著,只是闭上了眼睛。
「昨天早上,余湘渟打电话给我。」小童说,「她想到台北找小舲儿。」
「然後呢?」
「前几天我在一个宴会上,碰到陆培轩,那个可怜的男人告诉我,他其尝是被余湘渟设计的。有一回余湘渟约他到她家,也不晓得在饮料里放了什么,等陆培轩恢复意识後,他才发现自己被那女人吃了。余湘渟威胁他,如果不继续跟她‘维持关系’,就要把那天的事告诉小舲儿。」
「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童嶔瞥了眼澔星,没搭理他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说。
「我告诉过你,余湘渟是个坏到骨子里的女人。只有小舲儿看不见她的坏,还掏心掏肺的把那种坏女人当成朋友。我大二那年暑假,那女人就在我身上用过差不多的招数,不过她是在我清醒的时候,明明白白在我面前脱光了衣服诱惑我。所以,我算是很幸运还有拒绝的机会。」
「你是想告诉我,很有可能我也会变成被觊觎的对象?」澔星蹙了眉,在听过童嶔的叙述後。
「聪明的男人!余湘渟打电话给我,说她想找小舲儿叙旧。在我看来,她其实是想找小舲儿炫耀,炫耀她现在过著少奶奶的生活,而这些本来都该属於小舲儿,她却轻而易举从小舲儿手中,抢走外人看似幸福的生活,这种掠夺过程可以带给她无限的满足。」
「她恨瑀儿?」听起来,余湘渟似乎非常痛恨瑀儿,如果不是恨,又为什么要做那些伤人的事?
「我不认为那是恨,应该说是很深的嫉妒,余湘渟嫉妒小舲儿的一切。其实我不太明白那女人的心态,也许她有精神上的疾病。总之,只要是小舲儿身边的男人,她都会想尽办法勾引对方,好像这么做就能够满足她想超越小舲儿的欲望。」
「我明白了。」
「其实,我原本想把余湘渟直接带到你公司,让你们见见面。我想知道你会不会被‘诱惑’,若单就外表这点看,余湘渟算是个美女,这就是我之前说的‘考验’。可是,我改变主意了,直觉告诉我,你跟陆培轩是不一样的人,我可以眼睁睁看陆培轩跳进余湘渟的圈套,但是对你,我不能这样做,因为你是小舲儿真心选上的男人。
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不会‘误入敌人陷阱’。我不能阻止余湘渟到台北来找小舲儿,因为小舲儿不会准我这么做。但以我对余湘渟的了解,她绝对会看上你!」
「你的意思是,就算她已经结婚了,一样会……」
「不用怀疑,依我对她的了解,我跟你保证,她绝对会千方百计引诱你,後天你就知道了。我很不想承认,但坦白说,你比起那个陆培轩,绝对具备更多男人魅力。」
「谢谢,我会记住你的‘警告’。你後天把她带来公司,我自有打算。」他的口气有一丝冷意,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那女人的‘生杀大权’就交给你了。」
有好一阵子,两个大男人默默无语。尔後,澔星突然记起一件事--
「我记得你说过等我通过考验,你就不再喊瑀儿‘小舲儿’,现在你却剥夺了我接受考验的机会。如果没有考验,那么请问一下,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戒掉对瑀儿的恶心称呼?」
童嶔没接著回答澔星显然不满的质疑,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