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默默打量著对方,谁也没回避眼神的意思,但两人也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空气就这么被沉默冻结了许久,左看右看、横看竖看,很莫名其妙地,两人的敌意看著看著,就不见了。
「你喜欢小舲儿。」小童下了结论。
「你也是。」他喊瑀舲的亲热方式,稍稍挑起澔星的不快,对於不高兴的情绪,他选择忽略。
这男人比起陆培轩那个没定力的家伙,应该好上几倍。为什么他总是错过小舲儿?说来奇怪,输给这个没听小舲儿提起过的人,他竟莫名觉得甘愿,至少比起输给陆培轩甘愿多了,小童无奈地想著。
今天晚上,他会过来,原本是想问小舲儿第一天上班的情形,顺便带她去吃晚餐。
她一个人刚上台北,没什么朋友,气象预报又说今夏的第一个台风晚上就会登陆,他担心小舲儿一个人可能会害怕,而那倔强的丫头偏偏又不喜欢开口求人、讨厌麻烦别人。
结果他一到,迎接的竟是让他吃惊的景象——小舲儿开门呈现的是一身凌乱,湿答答的衣服外还套著男人的西装外套,还加上让人不容忽视的一脸嫣红。
强压著震惊跟著小舲儿进门後,他又接著看到陌生男人手拿浴巾!
既然都到这种程度了,小童也只能服气。不过使他真正服气的是,那男人对小舲儿流露出来比他还要霸道的占有欲,以及不顾一切的气势。他相信,起码这回小舲儿选的男人,不像陆培轩那尾软脚虾,只要女人随便勾勾就没魂了!
「既然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小童决定走人,也没想问对方名字的意念,反正迟早小舲儿会向他坦白招供。
男人跟男人间,处理事情的态度方式,果决明快的程度在女人的理解范围之外,他们友谊的建立方式,往往也超乎女性的想像。两个十分钟前充满敌意的男人,迅速地在各自的评量下默默和解。
「我会好好照顾她。」澔星若有所思後,以最严肃的态度说。
白痴都看得出来小童对瑀舲的关心程度,可能是他坦荡荡的君子风度赢得澔星的敬重,所以澔星才以承诺的口气说话。
「希望如此。」已经背对澔星就快走到玄关的小童突然转身,面对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澔星,他迟疑一下,然後掏出名片又走回澔星面前。
「这是我的名片,有问题就找我,帮得上忙的我会尽量。」他停顿几秒,彷佛在挣扎,「小舲儿不是真如你看到的那样,她其实很脆弱,因为她受过很重的伤,我指的伤,不是那个没有担当的未婚夫。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有明显的无奈与莫可奈何。
「从来没人走进她的心里,就连陆培轩都没有。我努力了好几年,才得到她的信任,才知道——」他的话说了一半,「总之,希望你真的能好好照顾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对你很不一样。」
童嶔走後,澔星陷入沉思,让童嶔欲言又止的是什么事?
第五章
星座小语
最会做生意的星座——天蝎座
最悠哉的星座——天秤座
澔星的表现,简直到了让梁澔宇怀疑,澔星是不是他原先那个弟弟的程度,接连一个星期,梁澔星不但乖乖准时到公司报到,还兼之非常认真地抢著工作做。
举凡所有原该梁澔宇出席的应酬、合约签谈,全让梁澔星抢下一手包办了。一个星期有五个工作天,天天应酬他居然还嫌不够,连带星期六、日的商界大宴小宴、慈善晚会募款,他全争著出席。
起先,梁澔宇被澔星异常的举动,搅得不由得起了忧心,後来仔细观察下,才发现原来让澔星争著应酬、参宴的最大动力,就是藉由一堆大宴、小宴、应酬谈签,他才能「假公济私」,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一、二点为止,都跟那位薛瑀舲小姐黏在一块儿。
搞了半天,澔星完全不是为了兄弟情分才努力工作,完全是为了薛小姐!
自从澔星从美国回来後,他便安分的住回他们兄弟俩的「家」,在澔星还没回国前,澔宇就听说澔星在美国跟潘薏倩订婚又解除婚约的事,甚至听说对方解除婚约的原因,是嫌澔星不够「富有」。
如果不是跟澔星作过约定,即使亲如兄弟也不能干涉对方的生活,他实在很想飞一趟美国叫那位潘小姐睁大眼睛。
不可否认,他为澔星担心了一阵子,怕他唯一的弟弟会从此「一蹶不振」。他这个弟弟,自大学毕业後就出国「深造」,这一造就是五年过去,连订婚都不知会他这个哥哥一声,害他差点以为澔星要跟他断绝兄弟关系了。
看现在的状况,他为澔星生出的一堆忧虑根本是多余的,先是担心澔星会为了没长眼睛的未婚妻难过好一阵子,又担心澔星会一下子不能适应台湾的生活方式,全是白搭!有了薛小姐,澔星眼里根本装不下第二个人!
今天晚上,他又是回家晃了十分钟,换了套衣服眼看就要匆匆出门,守在客厅的澔宇,立刻喊住脚步匆忙的他:「借我十分钟,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澔星走向客厅,安安分分坐下。
「下星期天带瑀舲回来吃饭,如果你们有空的话。」他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审视著感觉上好像已几辈子没见面的弟弟。
「好。」对他哥哥,基本上他不会说不,除非是他真的不想做的事。
「澔星,我——」他可以明快处理最棘手的状况,唯独对他弟弟,他总认为对澔星有一份亏欠。「你恨我吗?」一句放在心里许久的话,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毫无「预谋」的情况下出口。
「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一直这样想,你一出国就是五年,连订婚都不想跟我说一声,我一直想,你应该是很恨我,恨我当初坚决不肯说出我们家在哪儿、恨我坚持留在孤儿院、恨我让你变成孤儿。」
「哥!你以为我小到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吗?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从来没有!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活活打死了,那些事我全都记得,只是假装忘记。哥,我希望你也能跟我一样,忘了那些事。」
澔星禁不住要叹气,他不是个容易叹气的人,他从没想过澔宇会有这种误解。
「我在美国没有一天不想你,以前在孤儿院你总会告诉我,要珍惜每一天、要快乐过自己的人生,以後再也不会有人让我们觉得害怕、恐惧,你还记得吗?我只是在实践你告诉我的话,快乐的过自己的人生。我不到公司工作,是因为我觉得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我现在回来,也是因为我已经弄清楚我要什么了。哥,我没恨过你,在我心里最戚激的人是你,如果没有你当初勇敢地把我带出那个环境,现在我不知道变成什么样的人,更不知道是不是活著。请你不要再有那种想法了,你永远都是我最敬爱的哥哥。」
澔星的话,让两个大男人微红了眼眶。当年的事,对他们兄弟俩而言是秘密,也是创痛,这么多年来,谁都没想过要重提旧事。
「谢谢你。」
「这句话应该是我要说的,下星期天我会带瑀舲回来。哥,人生其实很短,过去的事就应该让它过去,你不要只会对我这个弟弟训话,要求我快乐过人生,你自己也该好好的、快乐的过人生吧?!所谓言传不如身教,别输给你弟弟了,我到现在都还没看你身边,有丁点幸福的影子出现。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恋爱的滋味很不错。如果你心里一堆关爱无处发泄,就去找个女人来爱,别老把关爱的眼神留在我身上。我该走了。」
看著澔星离去的背影,澔宇的神情除了几分感动的余温、几分释然,还有几不可见的淡淡落寞。
也许,正如澔星说的,他是该试著让过去的都过去……
***
她知道,梁澔星一定是故意的,故意一个星期七天,天天排满「非出席不可」的应酬,而且还得是那种规定携伴参加的「活动」。
她其实大可以不理会他的压榨,就算他是她的顶头上司,她还是有权利抗议。可惜她找不出想抗议的力气,说不出什么特别理由,她觉得有他在身边,很舒服、很安全。
这两、三天,她几乎也都不问他要参加什么宴会,刚开始她很固执一定要弄清楚为什么她非出席不成,几天过後她也变得懒了,问或不问的结果不都一样?她还是得回家换衣服、打扮,等他来接她。
一个多星期下来,她开始觉得她不是去当人家的秘书,她根本是人家全天候的打杂小妹,帮忙泡咖啡、打信件、递报纸、送公文,外加充当人家晚间应酬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