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祸不单行……紫筑的脑袋只装得下这四个不管用的字,当苏灏一步步逼近她,她的尖叫随之一声一声拔高,直到苏灏用手封了她的口,在她耳畔用众人听不到的微声说:“你再叫一声试试看,信不信我会当街吻掉你刺耳的尖叫?!”
“你……你……”重复了两个音,她再也吐不出一字半语,安静地愣在原处,不敢动弹,尽管她很想立刻转身,拔腿就跑。
“原来这招对你管用,”他笑得轻浮,“你站着别动,帮我拿着。”他将烟交到她手里,往前牵起她的车子,安置在骑楼下。
“上车。”他简单下达命令,然后强拉半呆状态的梁紫筑,将她塞进March 驾驶座旁的位置。
那团缠在脚上的纱布,这会儿彷佛长了鼻子眼睛,正对着她张牙舞爪地嘲讽:人算不如天算!
打从上车后即失去选择权的她,半声不吭地任由他架进医院急诊、包扎她浑然未觉的伤口,然后在苏灏冷漠却不容反驳的简单询问下,她供出自己的住所。
不用说,她当然是直接被送回住所。
下车前,苏灏张望几眼窗外那栋高耸豪华大楼,没看她,用的语气依然冷冰冰。
“你挖到金矿?还是钓到凯子?住得很豪华舒适。”不等她说话,他步下车帮她拉开车门,伸手向她,想给个扶持。
她生气了!
什么叫挖到金矿、还是的到凯子?难道她梁紫筑就不能靠自己住得豪华舒适吗?
就算她当年对不起他、就算他对她有满肚子愤恨,他大可狠狠地甩她两巴掌,她都会不吭声,毕竟……她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他!但她没必要白白忍受他语带轻蔑的讽刺!
无视苏灏伸来的手,她撑起身跨出车门,她宁可痛死,也不要再让苏灏碰到一咪咪!
呼!真的痛耶!但是现在才觉得疼,会不会太迟钝了?!
唉,人在极度震惊下会忘记疼痛,原来是真有其事。若非苏灏带她进医院,她压根没感觉到右脚受伤的程度惨重!虽然她隐隐约约有疼痛的感觉。
没办法,当她一看清走出小March 的人是苏灏,脑子就陷入极端震撼,久久无法运转。
这辈子打死不想再遇见的人,却活生生站在面前……唉,今天八成是把一百辈子霉运全部集合起来用光了,让她一整个早上叹气叹个不停。
苏灏默默跟在她后头走,对她的不领情,全然不以为意。
穿过大厦中庭,电梯门一打开,她想阻止跟进电梯的苏灏。
“苏先生,不用麻烦,我自己能上楼。”
“梁小姐,我们之间有必要客套吗?以前你从没喊过我苏先生,我应该不会记错。”他踏进电梯。
“你也没喊过我梁小姐……”紫筑原想继续说:这样正好:她喊苏先生、他喊梁小姐,像是今天才刚认识,然后他说再见,她也说再见。
一旦过了今天,两个人从此不见。日子再过久一点,他们就能当作今天早上的“相逢惨剧”从没发生。多好!
可惜,苏灏完全朝不同方向解释她的话,粗鲁无礼地打断她,以至于她没机会说出想法。
“既然你想维持从前的亲密称呼,我这个大男人没有理由小气到跟你这个小女人计较。”
他说的话明明很正常,听进紫筑耳朵就是奇怪地尖锐刺耳,好像每个字都带了针一般。还有他那张冰冷的方块脸,看了教她浑身难受,不知情的人搞不好以为她欠他几百万。
没错啦!她是欠了他一些东西,只是再怎么算也不到几百万吧!说穿,她不过是欠他一场婚礼咩。哎呀!反正她绝对不是这个荒谬世界里,第一个逃婚的聪明女人,显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的罪恶感早该随着时间过去,消失无影无踪了。一直到现在,他又出现在她眼前……她以为早就蒸发的罪恶感,居然点滴不少地全回笼。
“你……”对苏灏的厚脸皮,紫筑一刹那间找不到话接,只能气闷地吐了个音。
算了、算了!算她错,反正再忍耐也没几分钟,若够幸运,说不定十分钟内她就能摆脱他,送他一句再见,然后打死不再相见!
不对、不对,在这儿之前,她是不是该先打听好他平时在哪些区域范围内游荡?该先把那些危险范围列为禁区,这样她跟他才有可能永远不见!
也不对……他们在同一个城市,要相遇的机率仍是有点大耶……她应该考虑搬家才对!
搬家?!不、不、不,要搬也不是她搬啊!她应该想办法“规劝”苏灏搬离台北才对!
唉……她到底胡思乱想些什么?!
“梁紫筑,我再问最后一次,你究竟该死的住在几楼?”苏灏的冷漠终于像裂了缝的面具,不小心透出面具底下的真实情绪——愤怒。
该死的女人!竟然去神游了,踏进电梯后就杵着发呆,对电梯门早关了许久毫无所觉,只是盯着门根本忘了按楼层键,还让他一问再问,得不到回应。
接连问了几声得不到答案,他最后索性用吼的!
这毫无预警在紫筑耳边响起的吼声,大大惊吓了正偷偷叹气的她。
“干什么那么大声啦!我又不是聋子。”
“你要真是聋子,我不会笨到白费力气大吼。发什么呆?我问好几声了。”
“我——”她张口想解释。
“得了,”苏灏伸手作势阻止她的解释,“我没兴趣听你解释你刚才神游到哪儿,你住几楼?”
“你想得美,我才没义务对你解释什么!我只是要说,我——住二十六楼!就——这——样!”她气愤难当地吼回去!
苏灏按了二十六楼按键,电梯跟着缓缓上升。
过了一会儿,苏灏冷不防扔出一句话,语气平静得像是方才的吼声不曾出现过。
“我若要铁着心计较,你梁紫筑该对我尽的解释义务可多了。”这句话明显有强烈影射。
不过他的愤怒,真是比石头落水还短暂,才一瞬间,他的态度就已经回复为冰冷状态。
而他说的那句话,更是冰冷的没有丝毫情绪,声调平平淡淡地,像是对陌生人最基本的应对。偏偏那话在紫筑听来,像极了一把尖刀正中心脏的声响。
算他狠,只用一句话,就成功堵到她的内疚、提醒她当年犯下的逃婚恶行!
紫筑的脑袋不禁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不知是谁说过的,对待敌人,最残酷的态度是冷漠!
为什么他不粗着脖子、红着脸,对她大吼小叫指责,她还好过些!为什么他要选择让她看冷漠的脸、听冷漠的话……她已经变成苏灏的敌人了吗?
不过换个角度想,真变成敌人,也只能算她咎由自取……要选在婚礼时放新郎鸽子!
出了电梯,紫筑在前头,拿出钥匙开门,自顾自晃进客厅,完全不管跟在后面的苏灏要不要进门。她想,苏灏一定会跟进门,假使不想进门,他何必跟进电梯?!
紫筑一进门便黏上距离最近的沙发,因为脚实在痛得厉害。
苏灏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屋内摆设后,目光又移回她身上,注意到她皱拢了眉头,轻手轻脚摸着包扎处。显而易见,那伤口八成正发疼着。
苏灏才张口,声音都没来得及出来,旋即又厌恶地闭了口,对刚刚一闪而逝彷佛疼惜的心情,深感唾弃!
“没事少乱动,省得自找苦吃。我会帮你送修机车,修好了再送回来给你。”
“你又没车钥匙,怎么送修?”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老是忘东忘西,是我帮你把机车牵到路旁停,所以钥匙一直在我身上。”他就是管不住眼睛,不停看到她摸着纱布的动作。
“你把钥匙还给我,不用麻烦,我自己会去修车。”
“你不只记性差,连智慧也没进步!依你这副模样,你想自己送车去修,不如让我送你进医院,找医生帮你把脚再修一修比较快。”
“对!我就是一无是处!没耐性、脾气坏、记性差,连IQ都不高,行了吧!我就是没优点,所以我根本不用内疚逃婚这件事,因为逃婚是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人惟一做对的事,正好让你后半辈子不必忍受我这个白痴,这样说你高兴了吧!”
紫筑受不了地乱吼一通,自重逢到现在,苏灏似乎停不下来的冷漠与嘲讽,不断拨撩她原来就“品管不佳”的脾气。即使她明白理亏的是自己!她活该得到苏灏冷言冷语的讥刺!然而,她就是再也受不了了!过去,她认识的苏灏,不是这个样子……
紫筑的“口不择言”,让苏灏脸色青白交替了一阵子。
“逃婚”两个字形同一把光亮锋利的刀!再次切开他心上的伤口。花了好一段时间,他总算安抚翻覆的情绪后,才面无表情说:“早晚有一天,你会因为这张嘴吃亏。”
“古人说:吃亏就是占便宜。用不着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