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了,因为我常常迟到,有时候会忘了上课,他们都会帮我抄笔记、提醒我该做什么。所以啊……我当然要偶尔配合他们的要求。
而且,他们说得也没错,我没有男朋友,应该多跟其他人交往,才能找到适合我的人。
可是……哎,男人好烦喔。他们都不喜欢喝纯咖啡,怎么能当我男朋友?何况,我对他们什么感觉都没有。
烦死了!这样约会下去,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你总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吗?”听到那句什么感觉都没有,苏灏更加确定,黑咖啡,他是爱定了!不管那黑色液体有多苦,他都愿意挑战。
“对啊,不然呢?你觉得我话太多了?也对,我们才第二次见面,我好像说太多话了。”
“你这样很好。我只是不确定,你是原本个性就这么率直,还是对我比较坦白。”
紫筑微偏着头认真地思索起他的问题,她好像也不是对任何人都能有话就说。
“我对你似乎特别坦白耶,好像很奇怪。可是,我本来说话就不太经过大脑。所以究竟是我原本就这样,还是对你不一样,我也不太确定……”
苏灏这下狠狠喝了一大口咖啡,这口咖啡,好像变甜了。
“嘿!你敢喝纯咖啡喔?”她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咖啡要喝原味,才不会浪费。”上帝原谅他说谎。
“对咩、对咩。”她笑得很开心,完全没想到苏灏根本是偷她的话重复一次。
“我有个提议,你听听看好不好?”他若无其事再喝了口咖啡,感谢老天,咖啡杯不是很大,他大概吞个两、三口就解决了。
“什么提议?”
“既然那些男孩子都不喜欢喝黑咖啡,而我还算喜欢纯咖啡,我们又有二十杯咖啡的约定。所以,我的提议是,我暂时充当你的男朋友,你告诉那些男孩子,你找到心目中理想的白马王子了,然后就能从此由无聊的约会中解脱。你觉得好不好?”
“好啊!”能够解脱,她的精神全都来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就算是我谢谢你请我二十杯咖啡吧。我只是帮你赶了一点时间,你就慷慨地请我二十杯咖啡,帮你一点小忙也算应该。”
“你真的要帮我,不后悔?”她越想越觉得苏灏的提议,再完美不过了。
“不后悔。”
付了账,苏灏走在前头,帮她拉开咖啡馆的玻璃门。
“不是说好我请客?怎么变成你付钱了?”出了咖啡馆,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我第一次充当别人的男朋友,想尝试帮女朋友付钱的滋味,放心,你会有机会付钱的。好了,我们计划一下,你想第一个通知谁?”
“什么意思?”
“通知那些强迫你约会的男孩子,你有男朋友了。依我看,明天你要跟东东去看电影,那就选他当第一个被通知的人好了。我明天去接你,我们一起赴约会,让东东看看我这位男朋友。后天你要跟声声去买屏幕,我也陪你去。你很快就能自由了。”
好像很有道理喔,是该让那群男生看看她真的有“男朋友”,否则他们根本不会死心。
她突然觉得苏灏很厉害,他怎么记得住她未来两天要跟谁约会……
“好,都听你的。”她有着佩服。没来由的,她突然想起最早前问了一个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是不是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台北?你不是住台中吗?”
“那个问题啊。我来台北的原因,说出来你也不信。”
“说说看嘛。”
“嗯……我想赚二十杯咖啡,所以来台北。”
“我不信。”
“我知道你不信。”
站在华纳威秀的售票处附近,他们连电影也没看,就送走满脸惊讶、不信,加颓废的东东。两人望着东东道去的背影不消片刻,苏灏即得意洋洋地转向她,讨了第二杯咖啡。
她只好在华纳威秀附近,挑一家咖啡馆偿还她的“咖啡债”。
“你为什么特别喜欢白色?”等待服务生送咖啡时,他问。
“喔,我没有特别喜欢白色。是我爸爸喜欢看我穿白色的衣服,他常说,我穿白色衣服,就像我妈妈年轻的模样。我知道他很怀念我妈妈,不知不觉就常穿白色衣服了。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总觉得……”她耸了耸肩,似乎不太能立即把话说完。“觉得是我害死了妈妈、害爸爸失去最心爱的人。”
“你父亲疼你吗?”他喝口刚送来的热咖啡,没掩饰语气里的担忧。
“当然疼我啊,我是他惟一的宝贝耶。你以为我父亲会因为我母亲的死怪我吗?呵呵……又不是演电视连续剧!”她为苏灏的忧心感到好笑。
“放心,我爸爸很疼我。不过我跟爸爸不常见面,因为他的工作必须常出差。他一年里在家的日子加起来不超过两个月,常常这个月在纽约、下个月在英国,或者澳洲、日本。我难得跟爸爸碰面,每次相聚当然都想让他开心,所以我在买衣服时,会特别考虑到爸爸,久而久之,我衣柜里几乎全是白色衣服了。”
“你很善良。”
“这跟善良有什么关系?”
“孝顺的人通常都很善良。告诉我,你最喜欢什么颜色?”一杯咖啡,已经喝了一半。他终于发现咖啡的味道,除了苦,还有另一份他从未尝出的甘醇。
“紫色。你不觉得这颜色很浪漫吗?最棒的是,我的名字也有这个颜色。”
苏灏笑笑,没说什么。
虽然他们才见了三次面,他却怪异地觉得彷佛许久前就认识她、觉得似乎十分了解她了。
她不善细腻的言辞,只会以自己的方式,善待身边的人。对那些对她好、却强迫她约会的男孩,她选择妥协,即使那会带给她困扰;对她常不在家的父亲,她则选择以衣着颜色取悦,把真正的喜好放一旁。她对情感的表达,不在口头上,而是用她做得到的行为……
这个看似莽撞,又迷糊的女孩,苏灏望着她,想着自己近日的改变——
黑色的咖啡、常穿白色却喜欢紫色的梁紫筑……他喜欢的梁紫筑、他逐渐喜欢的黑咖啡……
那些因为认识她而产生的改变,竟能莫名地让他觉得快乐,他对咖啡由排斥到半喜好;黑色、白色、紫色,他从不注意的那些颜色,在他心里突然有了意义。
而他,从不浪漫的脑子,更莫名多了些称得上浪漫的想法……此刻他就想着,要把全世界的快乐都收集起来,送给她,假使快乐可以收集的话!因为他想看她的脸,永远挂着让他心动的甜美笑容,就像她在阿里山上、站在饭店门口,挥手向他说再见的那个笑容。
也是那个一身雪白里的笑容,让他离开阿里山后,念念不忘。让念念不忘的他,忍了三天,终于决定开车到台北找她。
“去过淡水吗?”苏灏问。
“当然去过。我虽然从小在高雄长大,但在台北念了三年大学,该去的地方差不多都去过了。”
“喝完咖啡,我们去渔人码头坐坐,好不好?”
“你不觉得远吗?”
“不会。听说那里风景很美,我一直想找人陪我去看看。”
“既然你不觉得远,如果你愿意送我回家,我就陪你去。”
“你不说我也会送你回家,这是我身为男朋友应尽的义务。”
“灏灏,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半真半假的?”
灏灏?第一次听她这么喊他,他一时无法归类听到的感觉。
她喊得那么自然,他该觉得高兴,可是听起来亲昵的称呼,又跟她喊其他男孩没什么两样,感觉上他与那些强迫她约会的男孩地位相当。
才见三次面,也许是他太急切了。不过,半真半假是什么意思?
“我不撞你的意思。”
“昨天你说话了帮我,愿意充当我的男朋友,那表示你不是想当我真正的男朋友,对不对?可是,你刚说送我回家是男朋友应尽的义务时,表情又很认真,好像你真的是我的男朋友……我觉得你对当我男朋友这件事,半真半假的。”
或许,她并不如他以为的迷糊,苏灏笑。
“半真半假的问题,我们暂时别讨论,我们先沟通一件事。你喊身边的朋友,似乎都用两个重复字,像东东、方方、声声,所以。我不要你喊我灏灏。”苏灏说得果决,似乎是不容商榷。
“两个重复字我比较方便记,从来没人跟我说这样不好啊。你不要我喊你灏灏,那我要喊你什么?”
“用一个字喊我就好,只喊一个字也能省点力气。”他笑得温和。
一个字?会不会太奇怪了!他又为什么偶尔会用那种明亮得让她想回避的眼神,望着她。她老觉得,苏灏那双眼睛会说话。
“灏?你不觉得这样喊……太亲密吗?”
“我目前是你的男朋友,跟你那些男的朋友,总该有些区别,亲密一点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