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答应给她一段时间,从两个星期前到我回台湾为止。」
「可是基本上,我相信她跟我一样,都以为你应该在美国待一个月。」
「我没明确告诉她、也没告诉你,这段时间是一个月吧?」
颢岩让席杰的话,堵得无法回答。
「算你狠,我一直觉得你比我还适合当律师。」他忿忿不平。
「你应该庆幸我没当律师,否则你可能没有客户会上门。」席杰大言不惭地说。
「哼。你最好现在赶快说明你来找我的目的,免得我等一下改变主意,把你列为我客户名单上的拒绝往来户。」
「我要你帮我立一份遗嘱。」席杰瞬间收起玩笑心态,严肃而认真地说。
「啊?」颢岩错愕,片刻后大笑出声,接著才又说:「你别说笑了,要立遗嘱还轮不到你。」
「我以为以我们两个的交情,你应该分得清楚我是认真还是开玩笑。」席杰带著同样认真的表情。
「你这回又看见什么了?」他的态度果真让黄颢岩收起了玩笑心态。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几年前的事,有一天席杰突然冲进他的办公室,劈头就要他阻止他的宝贝女儿瑗绮去幼稚园毕业旅行。
至今他都还庆幸著当初相信了席杰,因为毕业旅行的游览车出了非常严重的车祸。
「我看见的是珈雨。」这也是他匆匆由美国赶回来的原因。
「那么,应该立遗嘱的人是她。」颢岩说得严肃,没半点玩笑成分。
「我不会让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他的态度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仿佛就连死神都拿他没办法。
「你要去代替她?那你母亲和妹妹怎么办?」颢岩开始担忧,他知道一旦席杰决定的事,任谁也更动不了。
可是,他实在不想失去这个好朋友,更何况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向来就认为女人是可有可无的陪衬,所以怎么也弄不懂席杰的死心眼。
现在,席杰居然连自己的命都要赔进女人手里!
「我的保险理赔金额,加上台湾这边的股票,已经远远超过她们这辈子的生活所需了。」
「钱不能代表一切,杰,你……」
「你认识我不是一两天的事,别浪费时间说服我。我的时间不多了,因为我不能确定事情发生的时间,所以我得尽快赶到珈雨身边。」
「你打算分秒守著她?」颢岩不能置信。
席杰点点头,说了他的遗嘱内容--「一旦我有任何意外,我要把美国公司的所有持股以及我在美国的其他资产,全部移转到珈雨名下。颢岩,你要记住我的话,不管我死了没有,只要我有意识不清的情况,就请你立刻移转我名下的资产。」
他的态度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你疯了!万一你只是意识不清,没多久就清醒过来,到时你就一无所有了。」
「无所谓,我爱她,我的一切可以全部给她。记得,同样的情况下,你也必须将我在台湾所有股票资产转到我母亲和席茹名下。如果我确定宣告死亡,我的保险理赔金额拨百分之二十到你名下,其余全归我母亲和席茹所有。」
「我该感谢你把我的名字放进你的遗嘱里吗?我不能收你的钱。」颢岩叹口气,对好友莫可奈何。
早知道席杰是来立遗嘱的,他会干脆来个避不见面。
不过,这也是席杰了解他的地方,所以席杰在机场拨电话给他的时候,绝口不提找他的原因,坚持见了面再说。
「你只是我的遗嘱见证人,没有权利更改我的遗嘱。那笔钱也不是要给你的,是我想送瑗绮的嫁妆。」
「你……」颢岩再次无话可说。
席杰没成为律师,他应该觉得庆幸还是扼腕?
「你知道这份遗嘱会改变很多人的生命吗?你的母亲、席茹、方珈雨,还有远在美国的凯文,他要是知道你把公司百分之四十八的持股给了一个女人,他会气得跳脚、抽筋,然后吐血身亡!你知道的,他很在意那份『经营权』。」
「我告诉他了,他的反应还好。」席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果真是将所有后事都打点好,就等著义无反顾去「就死」了。
「你母亲跟席茹要是知道你根本就是个亿万富翁,不知道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颢岩有些挫败感,这世界上能给他这种感觉的,也只有席杰了。
「一旦我出事,我会要小茹拨电话通知你。」席杰起身,完全不理会颢岩的感叹,走出了颢岩的办公室。
就这样?颢岩真觉得要吐血的人应该是自己!
第七章
出了事务所,席杰直接拨电话给席茹。
半个小时过后,两人在「不凡」咖啡馆碰面。
「你不是还要两个星期才回来?」点过饮品后,席茹迫不及待地拷问。
席杰凝望她,思忖著该如何启齿。他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服务生将饮品置桌为止。
「小茹,如果我出了意外,你要代替我好好照顾妈。」
没头没脑的,席杰就给了她这么一句足够让人产生恐慌的话。
「哥,你最好不要吓我。」席茹有些生气,席杰看她的眼神让她惊慌,他的眼神里头似乎就藏著告别。
席杰犹豫几秒,决定还是将事情说清楚,至少如果真发生什么事,不会所有人都乱了理智。
「我看见珈雨出事,所以才由美国赶回来。」
「出了什么事?」席茹的神情忧虑。
席杰摇摇头,不打算描述所看到的画面。
「总之,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席杰避重就轻的回答。
「我不懂。」席茹一脸茫然,如果会出事的是珈雨,为什么他一副交代自己后事的口吻?
「你不需要懂,只要答应我,如果我发生什么意外,你会帮我照顾妈。」
「哥,你不能这么自私,最少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席茹的忧虑转为明显的怒气。
席杰淡淡叹了气,他就知道最难打理的人是小茹。
「我看见一场车祸,而我打算阻止车祸发生,这个解释够清楚了吗?」
他的表情、语气,让席茹想起父亲过世那天的情景--他没掉过一滴泪,只是握著自己跟妈妈的手,用同样坚决的态度说,他会代替爸爸的位置,照顾她们、给她们最好的生活。
那年,他才十二岁。
此刻的席杰,就像二十年前的坚决。
席茹很明白,一旦他出现这样的表情,就表示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更动他的决定。
「你要怎么阻止?告诉她会有一场车祸,要她别出门?」席茹有些迷惑。
「我不能预测车祸的时间地点,所以只能跟著她,再随情况反应。」
「你的意思是你要二十四小时跟著她,等事情发生再推开她?」席茹的脑袋顿时清楚,她一点也不喜欢她的推论。
席杰莫可奈何地点了头,准备迎接席茹的反对声浪。
「哥,你不能这样,你如果怎么了,我和妈要怎么办?妈会受不了的。」
席茹开始焦躁。
「小茹,就算没有我,你和妈的生活也能继续下去,你们可以当我是出门远行了。我不可能让珈雨发生任何事,我爱她。」
「可是她似乎不爱你。」席茹说得残忍,希望藉此唤回他的理智,当然,她承认她是有私心的。
珈雨和哥哥,一边是朋友兼上司,一边是亲人,她自私的选择了亲人。
如果一定要失去一方,她只能惭愧的表示,她要席杰好好活著。
「就因为这样,我更要这么做。她不爱我,所以就算没有我,她还是能好好活著。可是我爱她,我没办法眼睁睁看著她发生事情。我知道现在你无法认同我的作法,也许有一天,等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你就能了解我的感受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记得拨这通电话。」
席杰将颢岩的名片放到席茹面前,接著再说:
「我从二十二岁开始,跟几个朋友在美国开了电脑公司,几年下来我在台湾转投资赚了不少钱。我把台湾的资产留给你和妈,美国那边的资产则全部给了珈雨。
希望你们不会怪我没将所有钱留给你们,事实上珈雨得到的比你跟妈都要多。关于这点我很抱歉,因为珈雨怀了我的孩子,我总要为自己的儿子打算。」
他说了原本不打算说的事,可是念头一转,他想,也许这多少能让席茹体谅他必须做些什么的理由。
他的话语席茹呆怔了好些时候,他们才认识多久!?
「你确定孩子是你的?」她问得小心翼翼,也明白这么问非常不礼貌,可是珈雨才和程其钺分手不久也是事实啊!
如果换成别人问这种问题,席杰绝对会毫不犹豫给对方一个教训。
「那百分之百是我的孩子。小茹,你不应该这么问,虽然我可以体谅你的心情。不过,不准再有下次了。」席杰换上了冷漠的口气,冷漠之下隐含著足以令人寒意骤生的怒气。
「对不起。」席茹自知理亏,很快道了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