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逐颜开,绅士地回礼:“再见。
罗宛龄都还没来得及发飙,她们便一溜烟地全跑光了,她气愤地瞪视众人逃难似的背影,片刻,唇角得意地上扬——终于有一个人肯回来认错了。
淑梅溜到一半才想起椅子忘了拿,于是,硬着头皮跑回来,看着罗宛龄喷火的双眼,她一秒也不敢多待,抓着椅背一转身就跑,离去前仍有礼地道:“宛龄拜拜,姐夫拜拜。”
罗宛龄紧握双拳,这才想到,还有一位“不能走”的,她双眼极尽所能地斜视。
“罗佩青,你舌头不短嘛!”
“还好啦。”她求救地扯着严孟寒的衣袖:“姐夫——”
“福伯在外面等你了。”他没有说谎,今天要接罗宛龄的事,他并没有通知福伯,所以现在福伯应该已经在校门口等了。
“我得走了,不能让福伯等太久。”罗佩青如临大赦地奔离现场。
如今,宽广的球场就只她和严孟寒两人。看着嘻皮笑脸的严孟寒,罗宛龄闷了一肚子的怒气却无处发泄,严孟寒就是有办法把她克得死死的。
“回家?”严孟寒垂首凝视她。
她摇头。“我想再多待一会,想想刚才练习的缺点。”仰望他。“我口好渴,你到合作社外面的自动贩卖机投一罐可乐给我。好不好?”说谎让她显得有些不自在。
他温柔一笑。“别乱跑哦。”
“嗯。”她知道,严孟寒无法拒绝她撒娇似的要求。
凝视他的背影,罗宛龄转身缓缓与他背道而行,在跑道上走了一小段距离后,她回转身,蹲下身子,双手撑着红土跑道,踮起右脚尖。不过才一个小小的预跑动作,便让她的右脚踝隐隐作痛。
多羡慕佩青她们能尽情在足球场上奔跑,多想和她们一样,迈开步伐纵情地玩耍……一次就好!只要再一次!让她能够在操场上尽情奔跑,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只要一次。
她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瞬间,比赛时的枪鸣声在她脑海响起,她毫不犹豫地向前奔去……
强忍着右脚剧烈的疼痛,罗宛龄以她目前最快的速度奔跑着,直到她再无法忍受那刀剑穿刺般的痛苦,倒地不起;她整个身体缩在一块儿,右手抓着她疼痛不堪的右脚踝,左手手指则深陷红土中,青筋浮暴,泪水潸潸滑落她扭曲的面颊。
“啊——”她终于忍不住叫出声。
当严孟寒回到足球场看见倒地的罗宛龄时,脸色倏然苍白,手上的两罐可乐掉落地面,他亦不自觉。他迅速冲到罗宛龄身旁,蹲下,惊慌地察看她的情况。
“龄儿,怎么了?别吓我!别吓我!”罗宛龄的神智完全被疼痛给占据,严孟寒无助地纳她入怀:“别吓我,龄儿。”
罗宛龄目光涣散地注视焦急万分的严孟寒。“孟寒……安然……诊所……”
严孟寒二话不说,一把抱起罗宛龄,奔出校门口,来到他的车旁。
让罗宛龄坐在驾驶座旁的位置,将椅背放低,让她躺得舒服些;自己则进入驾驶座,拿了椅背的西装外套,为她盖上。猛踩油门,疾驶而去——
车子在安然诊所前停下,严孟寒抱着早已呈昏迷状态的罗宛龄进入诊所。
“医生!”严孟寒心急如焚地大喊。
一位中年男士从诊所内其中一间隔间跑出来,他快速来到严孟寒面前。当他看见严孟寒怀中的人儿时,震惊万分。
“宛龄!”
“你认识龄儿?”严孟寒同样惊讶不已。不过,回想起来,龄儿应该认识眼前这位中年医生才是,否则,大台北地区那么多所大医院,她为什么到指名这间小诊所。
“何止认识而已!宛龄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去个饮料回来,就看见她缩在地上,她跟我说了诊所的名字后就晕过去了;我找不到任何伤口,她突然这样,把我给吓死了。”由严孟寒紧锁的眉头可知,他所言不假。
听了严孟寒的说明,医生便知道原因所在。“抱宛龄进去。”
严孟寒抱着罗宛龄随医生进去,让她躺在病床上。
“龄儿到底怎么了?”看着医生以热毛巾敷着她的右脚踝,严孟寒忧心地问。
“这丫头实在太不听话了,晕过去对她比较好。”医生坐在另一张空病床上,示意严孟寒在他身旁坐下。
严孟寒在他身旁坐下。
“我和老罗是从小就认识的死党,也是罗家的家庭医师,周安然。”注视一旁的严孟寒:“我想你就是老罗口中那位杰出的女婿——孟寒吧?”
严孟寒无言地点头。漆黑深邃的双眸不离罗宛龄。“周世伯,龄儿到底生了什么病?”
周安然的视线随着严孟寒落在罗宛龄身上。“不是病,是受伤。”
他以疑惑的眼神注视周安然,等待答案。
“从小宛龄就是个体育天才,不论是球类运动或是各种体育项目,宛龄一学就会;她的专长和最爱就是田径。在宛龄十六那年,她曾经以五十二秒七四的成绩,打破全国女子四百公尺短跑纪录。”周安然心疼地凝视躺在病床上昏睡的罗宛龄。“一年多前,宛龄在练习跑步的回程上救了一位在天桥阶梯上玩耍的小学生,当时宛龄正巧在小男生的身旁,他脚一滑,宛龄随即抱住他,以身体护着小男生,滚落人行道上。那位小男生除了受到惊吓外,毫发无伤;而宛龄身上除了有多处瘀伤和擦撞伤外,她右脚踝的阿基里斯键也因此而断裂。她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都在医院做复健,现在虽然已经能走,却再也不能跑了,更无法作任何剧烈的运动。我们知道,这个打击对宛龄来说比什么都要痛苦,可是她从不曾有过任何的埋怨。”他起身,为罗宛龄换上新的热毛巾。
严孟寒心疼地紧盯着床上的罗宛龄。
“我千叮咛、万叮咛,叫她不准再跑,她就是不听话。”凝视正为罗宛龄擦拭额上冷汗的严孟寒吩咐道:“以后你得好好盯着她,要是再有第二次,宛龄这双腿恐怕就不保了。”
“我会的。”
“她也没办法久站,或走太远的路程。”
“以后我会注意。”难怪,她每站十来二十分钟,便开始喊脚酸,原来龄儿的“脚酸”就是“脚痛”。如果自己再细心一点,应该不难从罗雨岳和罗佩青对龄儿种种特殊的反应中看出来,他太粗心了!
“我为宛龄开一些止痛药,晚饭后让她吃一包。”说着,周安然便走进药剂室吩咐药剂师包药。
严孟寒拿了药,抱起仍在昏睡的罗宛龄。“谢谢你,周世伯。”
“如果这些药吃完,宛龄的脚仍会剧烈抽痛的话,那就得赶快送她上大医院了。”
“嗯。”
他抱罗宛龄上车,踩油门,离开。
车子行驶一段路后,罗宛龄逐渐由昏睡中苏醒。
“醒了吗?”严孟寒以眼角余光注视她“脚还痛不痛?”
罗宛龄虚软地拉整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一点点。”
那就好。
罗宛龄侧头凝视他。“孟寒……别回家,老爸会知道的。”她不想让老爸担心。
“你也会怕呀?”他心疼地睨她一眼,罗宛龄心虚地垂首。“真想打你屁股一顿。”
“对不起。”声音细如蚊鸣。
严孟寒不作任何表示,专注地开着车。
“载我到永青家就行了。”
“你以为我会放心让你在同学家过夜吗?”
看着严孟寒板起的面孔,罗宛龄识相地闭上嘴。
车子缓缓滑进严氏华宅的车库,等严孟寒停好车,罗宛龄准备下车。
“不准动。”严孟寒铁青着脸。警告。
罗宛龄只得乖乖坐在车上。严孟寒下车,开了她这方的车门,揽腰将她抱出车外。
“我可以自己走。”罗宛龄在他怀中抗议。
“你敢再说一句,我就打你屁股。”终于安静了。“搂着我的脖子。”
罗宛龄听话地将双手环上他的颈项,烫热的面容埋在他胸前,不敢迎视来往佣人的好奇眼光。
严孟寒才踏进大厅,便传来严书豪夸张的声音——
“哥,小嫂子怎么了?”片刻,他了然地揶揄:“该不会——你等不及了,想先洞房再拜堂吧?”
罗宛龄的脸埋得更深了,她一生的清白全毁了!
坐在沙发上的二老,无言地暗自偷笑,他们这小儿子怎么可以把大儿子的心声讲得这么白呢?
严孟寒斜睨他,笑里藏刀。“严书豪,如果你还想看见今天晚上的月亮,就给我闭嘴。”
他抱着罗宛龄进自己房里,将她安置于大床上,体贴地为她盖上被子。
“口渴不渴?要不要喝杯水?”
罗宛龄下意识地以舌头舔舐干涸的双唇。她这无心的动作,却惹得严孟寒一颗火热的心蠢蠢欲动,但他还是强压抑下了那股吻她的冲动,因为他非常清楚,一旦自己在这个节骨眼吻龄儿,一定会如弟弟所说,克制不住地与她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