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露露,是不是你?”二马的声音。
“对呀,干嘛?”
“傅总呢?他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一“他现在跟我爸在一起。”
“什麽?那,那你们什麽时候可以回公司?”
“我们现在不在台北。什麽事那麽急?小詹不是在公司麽,他是傅总的职务代理人,有事找他。”
“就是小詹要我打电话来。你不知道,公司出事了!”
“什麽事你慢慢说。”
“网路事业部那边资料全毁,整个网站都当了,小庄他们正在想办法救,可是看起来是回天乏术了。还有,赖桑跑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天哪!”我们才离开台北一天不到,怎麽会……
“是啊,你才知道真的是天哪。然後,还有更糟糕的,那个赖桑之前好像找了外面的工程师做网站技术支援,结果没给钱,现在人家上门来讨钱了!”
“不会吧?他还拖欠债务?”
“没错,大概林林总总将近一百万,就这最近几个月的事。”
“一百万!他那个部门的经费到哪去了?”
“空的。”
“空的!钱长脚跟他跑了不成?”
“应该是,而且还跑得很快。”
“小詹怎麽说?”
“他说找傅总。”
那个没肩膀的家伙!
“好,我跟他说,半小时内回你电话。”
“要快,公司里一堆流言飞来飞去,Email里也都在传,天知道已经从一根羽毛变成几只鸡了!”
“知道,不会拖的。”
“那先Bye。”
挂断电话,我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橘子园里,感觉无敌悲凉。
第八章
该怎麽办呢?发生这种事情真是讨厌。阿爸现在才刚刚暖身暖好,正要开始长篇大论,去打断他们我说真的是非常非常不愿意。
我知道阿爸有很多话压在心底一直没说,难得有机会把它一次清出来。
亲爱的阿爸,我想你大概得要等下一次了。
我从橘子林里走出来,慢吞吞地走向我们家四合院的正厅。果然,门还关得紧紧的,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阿爸,我是露露。”我敲敲门。
“才几分钟不到你就舍不得要来救他?不行,你阿爸我还没开始教训他,你站远一点,免得给我口水喷到!”
“不是我要来救他,是公司出事了啦。”
“你说真的假的?不要编理由来乱骗ㄋㄟ。”
“真的啦,刚刚公司从台北打手机过来说的,不相信给你看通话纪录。”
阿爸打开门,脸上的表情还是很疑惑。“阿那个他们傅家的公司是出什麽事?很严重是不是?”
“有人盗用公款,拖欠厂商债务。”我很无奈地说。
“网路事业部?”傅总大人挑挑眉毛。
“赖经理。”原来他知道,害我还担心了一下。
“还不止,你等著看好了。你先出去,我跟阿爸还没谈完。”他赶我。
咦?不急著回台北?亏空公款耶!这……这不是很严重的事吗?总经理这麽好当的话我也要去弄一个来坐坐。
总之,当我再看到傅总大人时,他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有更多的得意和骄傲。真不知道他在拽什麽。
“三八。”忍不住啐他。
“嘿嘿嘿。”
“阿爸揍你没?”
“你说咧?”
“一定没有。他每次都这样,雷声大雨点小,你们两个八成躲在里面讲我小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说你小心眼还不相信。”
“哼。”手机又响,那个号码已经不知道打来第几次了。“换你接,二马打来的,我猜小詹罩不住了。”
“秘书接。”他笑。
“猪啊,还耍大牌。”我恨恨地接起电话。“喂,你好,这里是傅非朋先生的个人手机,如要留言请按一,不想留言请挂断。”
我故意假装要挂断,他伸手来抢,还瞪我。
“你耍宝啊!”接起来他说。“我是傅非朋,公司怎麽样?嗯嗯……是喔……然後呢?接下来我跟你说……对,就这样办……”
听到的全部都是虚词,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麽大计。
好吧,当小秘书也无所谓,反正公司垮了我还可以去抢资遣费。
“去吃饭吧,我好饿。”他拍拍我,把手机塞回我手上。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去吃饭。”
“二月。台北。来不及就等三月。”他拉著我往饭厅走。
“你在说什麽?”我根本听不懂。
“你不是要问我结婚的事?”他脚步顿一下。
“谁要问结婚的事!而且,还有什麽结婚的事?我们不是没离吗?那还结什麽?”真是怪了。
天上开始飘细细的毛毛雨,怎麽看都是一片白蒙蒙的,气温也降了下来。
“好,不然你要问什麽?”
“当然是问公司的事。”我很担心我那些股票啊。
“不会倒,股价不会跌。”他双手抱胸。
“你怎麽知道我有股票?”可恶,暗恨在心里。
“你不要问比较好。”他贼笑。
台湾男人真不长进,老是要聪明女人扮成娇憨可爱的小傻瓜。
突然,我觉得很讨厌他,很讨厌很讨厌。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从头到脚虽然挑不出什麽毛病,可是就是讨厌他。
我不想看到他的眼睛,不想看到他的脸,不想看到他的脚趾头。
说我龟毛好了,怎麽样,我现在就是很讨厌他。
哼。我决定把他丢在原地,管他吃不吃饭,管他会不会吃到茄子苦瓜或青椒,我现在要一个人窝著,不想理他。
不想理任何人。
真奇怪,不都说爱情如胶似漆的吗?可是,才跟他和好没几天,我又开始怀念一个人的日子。
一个人逛街虽然寂寞,但是不用担心旁边的人不耐烦,不怕试妆之後被说是大花脸,也不怕被看到试穿衣服失败凸出来的小腹。
两个人再怎麽亲密,我还是想当我自己,不想当半人。
偶尔,我就是会发莫名其妙的脾气,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并不见得真的有什麽原因在生气或是其它,我只是耍小性子。
请容忍我的缺点,谢谢。我知道不容易,非常清楚。
因为我也在忍耐啊。
…………………………………………
我们一路冷战回台北。
我想,他大概觉得我很不可理喻吧,无缘无故发他脾气。再往坏的地方想下去,可能就是我旧恨未消,只是找个名目来发泄罢了。
女人的大脑结构虽然比男人复杂,但是还没复杂到那种地步,并不会呈现迥圈状态一再反覆运转。
我很清楚知道一生的时间不长不短就那麽几十年,和他之间藕断丝连了五年已经够长,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吵来吵去。
人都有脾气,我好脾气了大半辈子,有风度了将近三十年,就不能让我发一次脾气抓狂一下吗?
况且这可不是生气发飙,我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不想看他的脸说话。
“哔。”打开电视的声音。
“啵。”沙士打开的声音。
“喀。”咬虾味鲜的声音。
我转著电视,吃著虾味鲜,喝著沙士,躺在沙发床上看电视。他坐在电脑前面,又是被三四台电脑包围著的呆伯特。
回来台北三天了,他天天到我的小套房报到,天天按电铃要我开门,天天臭著一张脸,在我的坏心情莫名其妙消失的同时,他开始阴阳怪气。
晚上他背著我睡,早上我发现他的手紧紧抱住我。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又像刺蜻一样全身武装起来,一个人溜去上班,在办公室里等著数落我迟到。可惜一次也没成功。
不过,我倒是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把他踢出门。
然而他跟小庄两个人不讲话,默默在我的客厅里组装电脑的模样看起来实在让我想板起脸轰人都做不到,我只想笑,可是要忍住。
小男生的样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装可爱。
“你们吵架啦?”小庄临走前偷偷问。
“有吗?”我笑笑。
“没有吗?明明就在冷战,还想骗我。”这家伙,不敢跟老板说的话,对老板娘倒是挺敢说的。
怪不得大家都说MIS工程师要往上爬,不是看个人能力,而是要看会不会拍马屁。拍在马腿上固然会被踢一脚,但拍错了马屁股就注定独守清宫垂泪。
後宫很冷的,要记得穿毛线衣哦。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眼睛由上到下转了一个圈。
我对著窗户笑了一下。
迅速的丢了虾味鲜,起身。身上的遥控器掉落在地毯上。我穿著一条短裤一件T恤,朝著小茶几走去,赤著脚。
拿起了电话,拖著话筒,又跳上了沙发床。盖上棉被,拿起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转到最小。
拨电话。顺道喝了口沙士,打了个嗝。
吸口气,暂时停止呼吸,听心跳的声音。
我听见他的手机在哔哔叫。
他皱著眉头接电话。“喂?”
“喂。是我。”我憋住笑,假装一本正经。
“谁?”从我这边看过去他椅子转了一半又突然转过去,大概是料到我一定正在看他,所以不肯转过来。哈哈。
“是我。”心情还是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