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奕学突然长叹一口气。
「叹什么气?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其实你心中正乐得很,一切照着你的计划走,高兴都来不及,有什么好叹气的!」澄怡顺手抓起两本书朝他扔掷过去,因为太过于气愤,失去准头,两本书都没有砸到他。「你狠!对你来说,名和利才是最重要的,朋友道义和阻碍者的生命,你可以连眼都不眨就将其抹杀。你这个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烂东西,王八蛋!」澄怡愤恨的发泄,泪水再也控制不了的狂泻在脸上。
「你的评语我全接受。」他自成一派的从容脸上有一抹察觉不到的悲哀。
「滚出去!」她用尽全身力量大吼。
他依言照做。
「渝湘--」澄怡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
收住泪水的澄怡已怔怔的发呆了好一阵子。
占满她思考线路和充斥整个脑袋瓜的,全是梦中渝湘死前挣扎的样子。
全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太冲动,如果不是她太不经大脑,如果她小心谨慎些,如果她心思细密些,结局不会是这样,再坏也不会是这样。
站在门口端着餐点的阿雪迟迟不敢进去。她从没看过这样的澄怡,像掉了魂般。
印象中,她和主人总是无时无刻不在吵架,声音大得连楼下都听得到。气氛一直是剑拔弩张的,让人不由得也跟着拉紧神经;然而在一触即发的状态下,隐隐的,似乎有什么异样的流动,那是她无法理解的,就像她无法理解澄怡此时的失魂落魄。
是主人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阿雪轻叹口气,一定是的。主人对澄怡的方式一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有时是事无钜细、体贴入微,有时又一副吊儿郎当、毫不在乎的模样。最奇怪的是他从不准她走出这房间,甚至还派了一只杜宾犬在门口
看守。
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未婚妻吗?或者这是另一种爱的表现?阿雪的脑筋又转入死胡同,兜不回来。
「你站在这里干嘛?」戴奕学的声音从身后传出,阿雪吓了一跳,指指里头的澄怡。
「交给我吧!」他拿过餐盘,将木门于身后关上。
他猜测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大概就是他吧?
「我用一千元赌你现在心里所想。」他还是一副气死人的优闲模样。
澄怡抬眼,冷冽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将他千万万剐。
「我用一万元希望你去死!」
「我的命没那么贱价吧?」戴奕学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已经两餐未曾进食,该吃点东西了。」
「你让我恶心,包括你送来的东西。」澄怡连瞧都不瞧盘里的食物一眼,尽管她的肚子早就打起鼓来。
「忘了你说过的话吗?不吃饱喝足哪有力气逃?就算要死也该做个饱鬼,不是吗?」
「这是最后一餐?」她问,右手慢慢往前移。
「不……」他摇头,「还未决定……」话未说完,澄怡已抓起筷子往他双眼戳下,攻势凌厉、快速得仅让他略略闪过,刺痛由眼尾传至大脑。
他一扬手,震掉澄怡右手的筷子。同时,澄怡已将盛着浓汤的瓷碗打破,手拿碎片朝他腹部攻进。戴奕学急往后退,狼狈的闪过,一回身,勾住澄怡的手将其反扣于后,正待喘一口气,澄怡的脚已朝他膝盖狠狠踢下,这次他闪躲不及,膝盖结束的承受这一踢,疼得他俊美的五官都扭曲了。
他后悔亲自送饭来给她,明知她现在有多恨他,他偏爱来冒这个险。
他朝她肩头重重一击,将她推开去,拉远彼此距离,一个安全不受威胁的距离。
「小姐,中间截断人家的话是很不礼的!」即使疼得额头冒冷汗,他还是不改说话的调调。
「礼貌是视人而定。」澄怡冷冷的说着,冷冷的瞪视着他。她的右手因发麻而无力的垂着,左手仍拿着瓷片,上头有斑斑血迹,是她攻击时不慎割破了自己的手。
「哈!」戴奕学突然抱住肚子大笑,「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我以为你只是尖牙利嘴,想不到欲置人于死地时也有这股狠劲,可是……」他像看穿了她,「你现在一定觉得浑身虚脱,恐惧感包临全身,膝盖已软,只需用一根小指头就可以将你轻易推倒……」
她气愤自己像被透明化似的看得一清二楚,奋力撑起身子将腰杆挺得笔直。
「可惜阿雪的苦心!」他看着已经惨不忍睹的饭菜,惋惜的摇头。「我再麻烦她帮你准备一份。」
「不必!」她嘴硬的拒绝。
戴奕学只是笑,一跛一跛的走到门前,突然一阵风扫至身后,他未加思索,左手自动防卫,不偏不倚打中澄怡的腹部。她哀叫一声,跌坐在地。
「老天!你竟还有余力攻击。」他蹲下身子审视她的痛处,眼角余光密切注意她的手脚,预防她的再一次偷袭。
澄怡痛得紧咬牙根,眉心纠得死紧。
「很痛是吗?」他心焦的询问,手按在她腹部上。「哪里?是不是这边?」
澄怡打掉他的手,怒目而视。「别让我看到你的脸就不会痛了。」
戴奕学微微一愕。
「想不到我英俊的脸庞也有惹人厌的一天。」他若有所感的拍拍脸颊,一不慎碰触到眼尾的伤口,疼得泪水差点滚下。「骂人功力未减,可见没啥大碍,休息一会,美食就会送过来了。」
他打开门,趁澄怡没来得及张嘴开骂,火速逃了出去。
外头的阿雪早已久候多时,在瞧见主人时,笑吟吟的将餐盘递给他。
这才是正常的情况,阿雪心里是这么想的。
戴奕学发出会心的微笑,拍拍她的肩膀。「你送进去吧!顺便带急救箱给她,我得去疗养一下才行。」
膝盖痛楚已减,但他的脚步仍沉重。
是谁布下的棋,让他在此情此景遇见生命中的煞星?!
望着映在镜中眼尾的OK绷,他缓缓的、沉沉的叹了一口长气。
☆☆☆
「找到她了!」魏伯尧尚未挂上电话,即迫不及待的向渝湘报告好消息。
「真的?」渝湘从椅子上跳起,「你是说澄怡找到了?在哪?安全吗?」这是她最关切的问题。
「她很好,现在被软禁在戴奕郊外的别墅里,尚无生命之忧。」
「太好了!」渝湘高兴得不知如何表达此刻犁心情,只能让欣喜的泪水不停的滚落。
「还是我外婆行,仅花一个上午就套出他们密买股权,进而入主魏氏、并吞魏氏的计划,以及有关澄怡的消息。」
「这我早领教过了。」她的思绪跌回一个多月前,那个晴朗无云的午后,一个声音沙哑、不怒自威的老婆婆,带来令她改变际遇的机会。「对了!」她眼睛一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带回澄怡?」
「等布置联络妥当,我们就可以出发了。」他将她按回椅子里,要她耐心等候。
相对于笑逐颜开的渝湘,魏伯尧的内心是五味杂陈的。并吞计划的主谋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好朋友、他敬爱的学长。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他会作何反应?魏伯尧无法预料,但他知道,这已不是一场架就能勾消的恩怨,就能抹去的失望与愤怒。
☆☆☆
恍惚中,像有一把锤子又沉重又急快的敲击着澄怡的脑袋,敲得她头疼欲裂,太阳穴发紧。周围的温度像一下子升高许多,热得她全身刺痛。在双重交攻下,她只想找寻一个可以避开打扰她安眠的地方,她翻个身,冷不防滚落床下,人倏然惊醒,才发现一切都不是梦,的确有人在敲门,而房内的冷气不知何时已停止运转。
澄怡拉开被汗水浸湿,贴附在身上的棉恤,拨开黏在脖子上的发丝,边用手扇风,边张口问道:「谁啊?」
外头的人没应话,只听到像被蒙住口鼻的呜啊声。
「阿雪?」澄怡走近木门。
敲门声更急促了。
「怎么?忘了开锁的方法吗?」
这次阿雪改用脚大力踹门。
「怎么搞的?」澄怡觉得事有蹊跷,趴在地上往门缝瞧。
头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皙的小脚,左脚的脚踝处有一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这是阿雪的脚没错。
「好象没什么事嘛!」她咕哝着,刚要起身,一个景象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点点飞舞的金黄色发光体是什么?
她睁大眼瞧着,在看清楚那是什么后,猛然倒抽一口气。
老天,那是……那是……一急之下她竟忘了该称呼那为什么,因为更糟的是,她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足以威胁她俩性命的火舌。
换句话说,火势就快蔓延到二楼来了。
她至少呆愣了几秒,脑子才发出「逃」的讯号。
「阿雪!」她扯开喉咙大叫,「别敲门了,快把锁打开呀!」
阿雪怎会不知道要开门。问题是那三道锁设计得太过复杂,平时阿雪开一次门就得花上两、三分钟,因为只要一个步骤错误,所有开锁的顺序就得重新来过,如今迫在眉睫的紧张时刻,心慌意乱的阿雪一个步骤也想不起来,除了猛跳脚着急,根本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