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怡了解渝湘不是故意隐瞒不说,也许是有一些原因,也许是她那无逻辑的坚持,总有一天她会向她坦白,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她肯说的那一天,也就是事情已有所解决的那一天。有时,澄怡仍会质疑,她们这样可否称得上是知心朋友?或者,即使是知心朋友,仍需给予彼此一个属于自我隐私的空间。
「我看,我们也别查了,实行你的金龟婿计划成功率比较高。」
「什么金龟婿计划?」渝湘又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同学!」渝怡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以前那个聪明的谭渝湘似乎已从地球上消失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谭渝湘只空有相同的外形,内里物则大相径庭。「你被外星人改造了,还是太阳晒昏了?连一个月前自己讲过的话都忘了。」
「等等!」渝湘制止她,「我记起来了,你指桑颂聿,对吧?」
「对!」澄怡一连点了好几个头。
「就算想实行这个计划,也是不大可能。」
「为什么?」
「我很少看到他,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想施展魅力也找不到途径。」
「他晚上会回来睡觉吧?」澄怡眼神充满暧昧。
渝湘立刻明了她的意思。「不一定耶!」
「那你不会选择一个他在家的晚上,到他的房间宽衣解带等他,施展你身为女人的魅力。」
渝湘低头瞧自己一眼,笑道:「只怕他对皮包骨没兴趣。干脆这样吧!澄怡,你去他的办公室等他,凭你天使般的面孔、魔鬼般的身材,还怕掳获不了他?」
「关我什么事?要赚一百万的人是你耶!」
「无所谓,你当上桑夫人后,记得签张支票给我就行了。」
「你想得美,我对欧吉桑没兴趣,当初说要当桑夫人的可是你!」澄怡手指戳着渝湘的肩头,咄咄逼人道。
「我……」后头突然传来一阵郎?的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来者是魏伯尧,像是出来散步的样子。
他不会听到刚才的谈话了吧?渝湘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她们刚才是在开玩笑,但若听者有意,难保不会造成误会。
魏伯尧的目光经过渝湘,落在澄怡身上。
「朋友?」他问着渝湘,眼睛却一直想忽视她的存在。
「是的!」渝湘为他们俩作介绍,「澄怡,这是魏家的少爷魏伯尧先生;少爷,这是我朋友,叫薛澄怡。」
「薛……」眼前这个美丽女子就是小张口中的薛澄怡?这姓名绝少人有,看来应是八九不离十,再加上刚才无意间听到的谈话,他大概可以猜出薛澄怡混进公司的目的,还有谭渝湘……他深吸一口气,得弄清楚才行。
「薛小姐是学生?」
「是的,不过目前在贵公司打工。」
他佯装意外,走近一步对澄怡说道:「哪一个部门?」
「会计部,和佐书媛小姐同事。」
「佐小姐?这么说你是在总公司担任内帐会计的工作?」百份之百不会错了。
「对!」澄怡点点头。
他们俩有说有笑,被冷落在一旁的渝湘心里颇不是滋味。而和澄怡聊得正愉快的魏伯尧像是突然记起她的存在,转头说道:「女孩,虾子似乎有事找你,你进去看看。」
渝湘才要张嘴,就被他的话堵住了,不甘愿的将已升到喉咙口的话给吞回去,一股委屈感油然而生。
自从和魏伯尧较为熟稔后,他就不曾再叫唤她「女孩」,而是和其它人一样,以「鱼儿」为代表。看似无意义的两个字,却让她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开的好远、好远。
她立在那里,看着不明所以的澄怡和用眼神指示她离开的魏伯尧,愕然发现他们俩并立在一块的画面非常协调、非常漂亮,像天生注定该在一起般。
渝湘从未因自己不如澄怡的亮丽显眼而感到自卑过,唯在此时,她感到一阵深重的悲哀罩在心头。反正,她只是个普通人,一无是处,吸引不了旁人目光的普通人。
她自暴自弃的悲怜自己,一步拖着一步走进屋里。
澄怡觉得奇怪,魏伯尧似乎是有意支开渝湘,好让他们可以无所忌讳的聊天。
为什么?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若说魏伯尧对她一见钟情,干脆把她打晕算了,他的样子明显的对她兴趣缺缺,难道是另有目的才会找她攀谈?
难不成?她怵然一惊,她们到魏氏的目的被泄了底?这家伙故意分开她俩,好来个个别审问?
这可不行!看来她得沉着应战才行。
☆☆☆
谁都看得出渝湘头顶上正罩着一片乌云,而这片乌云此刻正洒沥哗啦的下着大雨,淋得渝湘既憔悴又狼狈,看得一旁的人又担忧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对不起,我想辞职。」渝湘将一张辞呈递到桑颂聿的桌前。
这是她第一次获准进入桑颂聿的书房,却不是为了「正事」而来的。
桑颂聿从一堆文件资料中惊愕的抬头。
这女孩明显的瘦了,原本清瘦的身子现在更显得弱不禁风,彷佛手指轻轻一碰,人就会往后倒去般。富弹性的柔嫩双颊这会毫无生气的凹陷;那双会说话的熠熠双眼被熊猫眼圈涂上一层难看的眼影。
「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吗?」桑颂聿问。
她轻轻摇头,细直的颈部像无法承受头颅的重量般,往前弯曲着。
该不会是虾子和小米的缘故吧?她们俩的刁钻和难缠是宅内一直没有新进人员加入的主因,但渝湘已在这里待了一段时日,可见虾子和小米两人并没难倒她,那又是为什么?
桑颂聿凝视着她,想从她身上瞧出端倪。渝湘的头一直无力的低垂着,像背负了满头满身的哀伤;如果她此时滴下两颗眼泪来,桑颂聿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亦曾猜测,渝湘在自己家里是养尊处优的娇生小姐,或许是无法习惯这种烦琐枯燥的整理工作吧?可是看起来又不像。
「该给我个理由吧!」他在看完只写上她想辞职,却连个原因都没有的辞呈后说道。
「非常抱歉……我是……我是……」她咬咬唇,没有再说下去。
自从发现自己的感情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她变得多愁善感、变得心不在焉、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她想逃离这儿,想逃离魏伯尧,让自己有喘息的空间,不再为情所困。离开这儿,一切都会有所改变吧!至少,她可以睡个安稳的觉,别再让他的影子萦绕脑际,久久不去。
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她让桑颂聿伤透了脑筋。罢了!这是魏李如的事,就交由她解决,他先把这女孩暂留下来再说。
「你辞职,我批准,但你得等到新人来接替你的工作后方可离开。」只要他不放风声,就没有新进人员。
「我知道。」她朝他一鞠躬,「我先告退。」
房门一合拢,桑颂聿即用电话将这烦人的烫手山芋丢给魏李如。
她会有办法将谭渝湘留下来的。
☆☆☆
姜不愧是老的辣。魏李如三两句就让谭渝湘撂下「我做」的话来。
「我不会让你看不起的!」渝湘气愤的摔下话筒,深呼吸几口,镇定心神后,她后悔了。
她在干嘛?辞呈已递,老爷也批准了,难不成要她在这时上楼去告诉桑颂聿--「抱歉,我决定继续待下来」?她怎么说得出口?
最惨的是她必须面对魏伯尧,那才是她最痛苦的事。
她不喜欢麻烦的恋爱,痛恨单恋,讨厌为喜爱一个人而必须遭受心理折磨;她希望平实,向往平淡的爱情,期待由朋友循序渐进的细水长流感情;然而,「越不想嫁商人,将来的对象偏是商人」这句话就印证在她身上。
原本是期待时间与空间可以减低她的痛苦,没想到现在却面临骑虎难下的局面,她的心情转瞬间又跌入谷底。
「你还好吧?」身后传来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扰乱心湖的始作俑者。
「我很好。」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你这叫好,其它人就是百病不侵了。」他凝视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心疼紧揪住他现在的感觉。「是不是感冒了?」
「我很好,没事!」她单调的重复,始终未曾抬头看他。
拨开她额前的刘海,他把手搁在她的额头上。「好象有点发烧。」
「没有。我皮肤的表面温度本来就高,冬天还常被朋友抓去充当怀炉使用呢!」
她别扭的离开他手上温暖的触感。
「怀炉?用抱的?」
「不是!」她伸出手,「她们喜欢握我的手,说非常温暖,比市面上卖的怀炉还好用。」
「真的?」魏伯尧旋即握住她的手,她掌上的温热迅速传到他的手心。「将来你丈夫有福了,尤其是冬季的夜晚。」他微笑,眼里有着奇异的光芒。
渝湘脸一红,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有好一阵子不敢让它们交握在一起。
即使心脏怦怦乱跳,双颊如喝了酒般酡红,她的嘴仍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