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喜,“文小姐识得在下?我、我是……是是……”无能成句的结巴正表达着他的极度欣悦。
倘若不是家中财业骤然生变让他必须南下指挥局势,文净茉该是他东方家的长媳啊。
倘若不是汤羿阎趁隙而人,先他一步迎娶她这美妻,他也不会夜夜辗转难眠,满腔怨恨难平了。
净茉想问问他,为何羿阎因他而曾经误解于她,然白依依已经先一步质询道:“喂,你是哪根葱啊!为什么认得我的小后娘?”
东方侠眯细眼,“你就是汤爷的继女?夏棠和亡夫所生下的……”
这男人一定非比寻常,他的态度和口吻都太奇怪了。
东方侠转向净茉,他满溢着感情哀痛道:“你是如此的美好,不该屈就他的续弦妻,更不陔成为被质疑的后娘!任由你多么的良善,旁人绝对会对你有所质疑,这是人性啊!”
她惊凛不已,这初次见面的男人竟然流泪,为了她?
白依依暗暗打量,她圆溜溜的双眸亮采极了。
这叫东方侠的怪男人一定喜欢文净茉,而且也认得羿阎,难不成这其中有着好玩的曲折?她看着文净茉那无辜且茫然的神情,心底有了主意。
摆脱掉痴情的东方侠后,她们主仆四人回到汤府,待净茉先回房后,白依依命令婢女们一定要统一口径——全热记她所编精采绝伦的故事。
随后,她在正厅候着,除了那两名婢女外全让她这小小姐给斥退。
汤羿阎不禁莞尔,他看着她神秘的闩上门,并且一副有口难言的挣扎模样。
“怎么?小女孩有什么难处理的麻烦?”
“爹爹!”十指扭呀扭的,几度开口却又无声。
这倒招惹出他的兴致了, “昨日不是还好端端的,今日忽然有了烦闷?是不是出门玩得不尽兴?”
“爹爹知道我和娘一道出门赏花灯?”
“黄昏就回来了吧,管事告诉我了。晚些时候我再带你们出门,花灯还没有点亮,甭急。”
“爹爹可知晓我们为何匆匆回府?”
“呃?”汤羿阎扬眉,心忖,该不是净茉身子不适?
他站起身,想立刻到主房去探视净茉,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以她认主了。
“爹!”可恶!她把这怨气完全投向净茉身上� 暗闶兜枚较滥歉瞿腥寺穑俊�
他浑身一震,像是遭受极强烈的惊吓。
白依依更加笃定了这棋下得对极了,“今儿个我们遇到了东方侠,那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翩翩佳公子。”
“是巧遇?净茉她的反应?”每说一个字他的喉头就烧痛难当。
“这回是巧遇,不过婢女们悄悄告诉女儿,娘她似乎好几回在后门外与他私会,并且还……嗯,还相依又相亲哦。”
“什么?!”
此时,两名婢女依之前套好的话同时应答,“是的!上一回下大雷雨的时候,夫人她其实是和那男人在后门见面。”虽然这么诬陷夫人很不道德,可她们做下人的也只有听命的份。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罢,汤羿阎几乎要倒下丁。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她根本是和旧情人耳鬓厮磨之后才遇上大雷雨,而她居然一片纯情的诳了他。
什么她是为了煮姜汤才摸黑出房,全是一派胡言!她以为他是任由她玩弄股掌之上的愚蠢男人吗?
可恨的是他竟还相信她的泪眼汪汪,相信她的清白身!
白依依趁着他容色铁青时继续编造故事,加油又添醋暧昧的说着。
末了她叹了口气,“爹爹呀,娘和东方侠究竟是啥关系,怎么背着我和他楼楼亲亲,一副怕我瞧见的遮掩样儿呢?”装天真她白依依认了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只见汤羿阎的眼底眉尖积聚上可怕的噬血痕迹,他难堪的听着她好学不倦的问着一旁的婢女们——
“姘夫是什么呀?为什么路人指着娘和东方侠说这话呢?”
他狂了!乱了!
打开大门,直往主房里冲奔!
经过的男仆和女婢们见状不知所措的忙着避开,爷儿像是吃人的魔。
“文净茉!你这寡廉鲜耻的女子!”
“夫君?”见他冲门,净茉一骇,只能往后退,被他遇到了角落。
汤羿阎捏住她的下颗,蹦出死神似的寒气冷声,“好啊,你这与人奸污的恶妇竟背着我勾搭上东方侠!想我击败多少仇家和敌手,这一回居然栽在你手中,我竟错信了你。”
奸污两个字刺疼了她,她的幽幽瞳眸跌坠出串串泪珠。
“你不能又冤了我!我真的不认识东方侠,今日我才知晓他的真实样貌。”
“你倒是坦白你在街市中见过他!因为自知无法再否认到底了,倘若不是依依天真的说出,我这会是不是成了你暗暗嘲笑的蠢夫啊!”
“依依告诉了你?”她轻喃,“可她回府时对我说她不会……”
“不会把你的偷情脏事对我说?”
“不是的……”依依不是自个儿应允她不会生事造谣的吗?如果依依说了实言,羿阎应该明白她与东方侠之间并无瓜葛。
“阎,求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
睇着她这脆弱无辜的神情,他的心百转千折。
不!他不能出口,不能由她再一次玩弄他的感情
“你以为你的谎言我会再轻信?解释?你无从解释起!这一回有了三个人证,包括依依在内!”
“你信依依,不信我是吗?”泪水汹涌狂流,净茉眼中的他依然是她深深切切爱眷不已的男子呵。
他狠绝了心,她的泪只会令他更加狂乱!“依依是个天真乖巧的女孩,她没有道理冤枉你,更何况她一向视你为亲娘般的和善、喜欢,她是如何的心性我明白得很!”
“所以你否定了我?你的心中早已判定我是个罪人是不?”因为他对她的爱少得可怜,甚至无半点情意。
“为什么会这样!我是这般深刻的爱着你,为什么要把莫须有的侮辱加诸在我身上?”
他可以不爱她,她爱着他就好。他可以冷淡她,她心如刀割或是郁郁寡欢都好,但是他怎能把她的爱情践踏在地上呢?他冤枉了她,毁损女子最重视的名节,虽心痛,可她忍下了,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他竟然连一点点的柔情也吝惜予她。
他的手劲加重几分,她的下颚被捏疼了,可是她已经没了感觉,只是直直的仰望着他,即使泪水阻挡去她的视线。
原本的她轻轻颤抖着身子,如今她却是僵硬得恍若是雕像。这转变使汤羿阎更加笃定她由原先的惊凛到这个时候的默认。
该死的她竟然承认了她的不洁!
然而他冀望着什么,难道他下意识的盼她否认到底,继续欺他、诳他?
真正可笑的是他自己!
“听着,从今而后我不会再踏入这房内一步,如果我踏人了,一定是为了杀你而进房门。”
他宁愿亲手杀了她,也绝不把她拱手让人。
净茉不语,神情寂然。
放开手,他转身,走了两步后背对着她命令——
“这一刻开始你不准走出这房门,如果你受不了见不到东方侠的痛苦,你可以自尽。而我,绝对不会为你掉一滴泪。”
他走出房门,也走出她的世界了。
可是已然碎裂了的心竟然酸酸楚楚的揪扯不已,她软下勉力支撑着的身子,整个魂魄像飞离了似的。
颊上的泪痕已干,她没有再流下泪水,只是像个失心人般的哀哀干嚎。
净茉病了。
大夫为她诊了脉,只道是郁气难解,只能开些补气方子。
除了随身婢女伺候着饮食和梳洗之外,这间主房几乎没了人气,沉寂得如同冷宫。
她已经是了无生趣。活着的是她的身子,她的心早已死了。
然而梦里的那一张俊容犹是纠缠着她,九岁时初相见的飒飒英姿和新婚夜时的傲岸魅狂;即使他已断绝了情爱,即使她已碎了心,干了泪,她在梦里依旧恋他如昔。
应该埋葬她的泪,埋葬她的执迷痴爱。但她深知自己做不到。
只能任由这分情煎煎熬熬,至死也是爱着的吧?
虚弱的她总是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仿佛一具活尸。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誓言绝不再踏入主房的汤羿阎自毁了誓言。
他的心亦是煎熬,妒恨与爱渴,怨怒和怜疼——
连他自己都恍惚了!他的心被撕扯成两半,愈是浓重的动情他愈是恨她入骨。
是她逼迫他到这不可自拔的地步!
“称心如意了?如果我对你完完全全的臣服。”
男人的尊严不可受损,其感情一旦交付,绝对比女人更加的深刻和澎湃。所以他如何谅解她对他的背叛,以及欺弄他的感情。
既然她可以残忍的辜负他,那么他又何必对她情难了?这爱,该灭了吧。
“文净茉,你狠,我也能!”他的眸中翻飞的不再是隐藏深深的依恋。
他伸出手,几度想要抚摸她昏睡的容颜,但是犹豫了会儿他垂下了手。他竟然仍然舍不得她颦眉,竟然无法视而不见她的愁上心间。
“你的憔悴和心病可是为了他?”愤怒之中的痛楚宛若一条锁环,扣紧他的喘息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