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泪眼小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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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都溶了。

  事实上净茉已经昏迷三日,吃了不少水的她原就是个药罐子吧。

  “阿爷,回府后记得吩咐王大夫,务必把我续命王妃的腿疾治愈,这算是我对她的偿报大礼。”那腿疾乃是筋骨旧伤,如果云王府的大夫无能为力,世上良医岂不束手无策?

  “大船驶向云王府?”

  “当然啊!本小王必须赶紧和她完婚拜堂。”

  “但未来王妃乃是玉夫人的失散姐妹,需不需要让她们姐妹相认?”

  “佛祖自会巧安排,何需凡人费心思?人力不可妄为啊姐妹自有相逢时。” 

  分明是个倜傥俊俏男,和这莫测高深的神色委实不搭衬。阿莽咧开阔嘴,笑得有够……难看。

  汤府上下死气沉沉。

  日夜狂饮的汤羿阎今日一反常情,他把青儿唤来,冷厉的逼问她隐瞒的内幕。

  禁不起爷儿这可怕的嗜血眼芒,她老老实实的全招了。

  依依小姐的假作友善,暗地里欺凌以及虐苛夫人的一切……

  “至于东方公子所言皆为实情?是依依的妍巧布局?”

  “望请爷儿网开一面,饶恕奴婢的不是!奴婢不敢不听依依小姐的命令呀。”

  汤羿阎深深的吸气、吐气,他克制奢想要劈死这从犯丫头的念头。阖起冷芒,他痛苦得感到自己的魂魄似要抽离己身!

  这心头,滴血不已。

  这悔痛,永世难了。

  “净茉!你来带我走吧……”他挚爱的妻竟被他残害至此。

  一阵甜香奔窜人鼻,他缓缓睁开黑眸;冷看眼前人。

  白依依尖叫着,“青儿说谎!她偷了我的金钿珠翠,所以对我怀恨于心!爹,你不能轻信她这贱蹄子的诬赖呀。”

  一面之言不可信,眼睛所见、耳朵所听也非一定无误!这些全是他犯下的大错……

  之所以失去他的惟一真恋,也是因为他不可宽容的大错铸成!

  情海涛涛,难补离别恨。

  汤羿阎冷冷的瞅她,“认是不认?你还有一个机会。”

  这眼神他向来只对不相干的闲杂人等呀!白依依惊凛骇恸,踌躇良久,她认罪了。

  “对不起!依依一时调皮捣蛋……依依也不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呀!”这泪眼婆娑的模样儿,应该得以蒙他磷而不怒吧?“爹!依依知错了,不是有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呜!”

  是真心悔悟或是故作神态?“这认错,却是用一条性命所换取。挽回不了了,迟了!”

  “爹!你……”咚地跪下,她扯住他的薄丝外袍,“难道你木原谅依依?可你不是说我还有一个机会?”

  “所谓的机会是倘使你执恶不改,我会把你送官严办。”他走开一步,任由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任由她呜呜哀鸣!

  “我的净茉已死,她死不瞑目!除非她复活,除非云河涸干,否则我与你的父女情缘至此完结。”

  “不!”撕心、裂肺呀!“你答应过我娘的!你一定会疼我、爱我、珍惜我!一辈子的呀……”

  “毁了誓,我自然会有报应!倘若夏棠当真无法容许的话!”

  汤羿阎找了一个懂得手语的人到文家去做翻译,他一定要解开九年痴恋的困惑。净茉对他怎么可能抱持九年之久的情思?他与她的夫妻缘份不过维持几个月,也许未满百日。

  文氏夫妇伊唔哼哼,比划之余也纷纷老泪纵横。

  汤羿阎曲膝下跪,他沙哑着声,“岳父、岳母,请节哀顺便,保重身体要紧。”

  拜别文氏夫妇,他独孤一人突觉无所适从。

  这九年来他和宝美妹妹一同生活。目标明确的只有复仇雪恨。如今,家仇已报,宝美妹妹心疾而死;他似乎已无牵挂。

  曾经,他被净茉的凄楚泪眼打动了拎寂二十五年的心。

  因着抗拒而抗拒,盲目的亲手割弃上天赐予他的美好。一切却是惘然啊!

  此刻的他的心脉仍是刺痛着,然他心窝里的惟一女子这会儿魂魄俱碎,不知是否远在九重天笑望他这悔悟的痴情丈夫。

  “原来是我愚昧无知的误解净茉和东方侠之间可能污秽不堪,追究原由竟是我已爱她到骨肉里。是不是太在乎了所以心眼被蒙蔽了?”

  妒忌。

  男人狂爱时的妒忌竟是如斯可怕!而他以他的爱和妒忌惨害净茉。

  “此生,我汤羿阎绝不再娶!若是有违誓言,让我五马分尸!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仰天长啸,他悲痛得多想立时结束自己的命。生死不过一线间。

  生无可恋,死亦勿悲。

  十六岁时的他朗气飒爽,他犹然记得那个满脸尘垢的小小丫头,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哑巴。

  净茉的跛腿应该是那时候的杖打所伤舶吧?

  一个小女孩由九岁爱他爱到十八妙龄,她人生中的一大半几乎是为着思念他而活啊。

  他何其有幸!却又何其残忍的使她香消玉殒!

  然因他的残忍种下的果实如今由他自己尝食了。

  汤羿阎搬出汤府。他决定从此不见依依!虽然他并未究责,但是他一面对她那张假扮无邪的脸,他便心如刀割,几欲发狂。

  他的净茉仍在冰冷的九泉底下!

  当然真正的刽子手是他!他已决绝的将用上未来的每一个日子赎罪。

  每想二回他的净茉,他就用力往自身割划一道伤口。惟有如此才堪堪止得了他这痛极的心。

  除了汤氏重要营生以外,他和外界差不多断绝了,他为净茉造了一个衣饰冢,可怜的净茉连一个坟也没有,无法得以安息的她可会魂魄飘荡、无依?:

  他的时站在去河岸边悼念她,面对着河面倾诉他的悔与爱。

  岁月匆匆,今日是净茉的忌日。

  这一年来他变得沧桑了,亦多了一身满的伤痕。

  他在云河岸边遥祭妻子。

  三炷清香抛向河中,“净莱,为何你的魂魄不入我的梦中?难道你对我的怨恨浓重到已绝了爱?”

  模模糊糊的视芒中他竟瞧见河中央驶过一艘华丽大画舫,而大画舫的甲板之上亭亭玉立着一名白衣仙女。

  凝眸一眺,他的心口急遽怦然跳着。

  “净茉?”难道真是她的魂魄来兮?她听见他的哀哀乞求?

  是的!他的净茉不但心善,而且用心用命的爱他,百般小心的盼着能讨他欢心。

  即使依依处处欺虐于她,她从不吭气,甚至努力的想让依依接受她,甚而喜欢她这小后娘。

  “净茉……”他已是泪湿双颊,哽咽不能言。

  大画舫远离了。

  他神思飘飘,过了老半天他突地浑身一颤。

  “不是魂魄!大画舫是真实存在,我所看见的不是幻影,也不是我的极度想念。”

  那么画舫之上神似净茉的女子是人?是仙?

  另一端,

  浪花微卷,大画舫上的净茉软跪下身子,她全身力气全虚脱了。

  “夫君……”是她日夜心痛的牵挂啊!她不曾怨他、恼他,她依旧是深探爱他。

  然而她爱得好凄伤!

  “夫君你消瘦不少……”远远见着在岸边的汤羿阎,她不禁忧虑他过得好不好?

  “还憎厌我?误解我吗?”其实不该再想这些前事了,可她就是这样死心眼的依恋迷眷着他。

  “云王妃。”贴身婢女小恩呈上一件鹅毛薄袍,“天凉,浪风浸骨,王妃您的腿疾刚治愈未久,请回里间歇歇。”

  小恩扶起净茉,细细的为她擦拭泪痕。

  她是云王妃从老鸦那儿救赎出来,这分恩德如天她永志不忘。

  好笑的是云王妃之所以知悉她被兄嫂卖人妓院,且被逼良为娼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云王爷偶然在妓院中听闻。

  云王爷与云王妃相敬如宾,但奴仆们总是想不透两夫妻之间究竟有无恩情。云王爷甚至常兴致高昂的和云王妃谈论他的红粉知己们,而云王妃也总是笑容美丽的聆听和攀谈一、二,两夫妻之间的和睦反倒像是兄妹情深。

  云州百姓个个拥戴云王妃,但人人所不解的“传言”是云王爷和云王妃为何分房而居?

  这疑问连老王妃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了早日抱孙,老王妃居然异想天开到把两夫妻关在同一间房里整整一个月,下人们负责端食送茶,然而完全与外隔绝的两夫妻是否燃烧爱欲火花却仍是不可解的谜。 

  但小恩明白得哪,那房间里其实尚有一道密门,密门内即是云王爷置放天书和卜算器物的神秘处所,桌椅、床榻和锦被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沐浴大桶。

  但是他们两夫妻之间究竟为何如此,她这近身婢女并不清楚,她只知道云王妃总是在梦中流泪,总是在写满“阎”字的白纸上频频落泪。

  “阎”是个男人吗?难道是云王妃的旧情人?小恩总觉得主母是为着思念“阎”而存活下来……

  “云王妃?”她的泪竟使她也心伤不已,但王妃因何面对宽广的云河掉泪呢?

  她所伺候的主母是个人前强颜欢笑,人后黯然悲怀的小姑娘。 

  净茉勉强回以一笑,好安小恩局促的心。

  “云河是最大的海河流域,海风吹得人眼泪莫名淌流,不要紧的。”唉,她已是云王妃,她的夫君是太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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