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毓坐在他的真皮办公椅里伸了个大懒腰,转身面对办公桌后的那一大片窗。清晨白蒙蒙的晨曦透进屋内,晨雾像纱,正不动声色的蔓延棗这样的景致,柏毓太过熟悉;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办公室里加班一整夜。
他的律师事业之所以成功,不是他精辟狠准、辩才无碍的那股气势,他对案子所作的研究、努力才是最大的原因,只不过绝大部分的人都只看得见他显亮的外在而忽略了其他。
用手捏了捏酸涩的颈脖,他打算回家补个眠。不期然,他的办公室门被人敲了敲,一个人头从门外探了进来。
"咦!又彻夜不归啦!"柔亮长发垂肩,柔媚的脸庞相当可人。是他的助理娴娴。
柏毓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他习以为常地跟娴娴开玩笑:"你这么早来上班干什么?跟我心灵相通,特地来陪我?"
娴娴作了个鄙夷的表情。"谁那么闲来陪你?我是担心你的猪!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好像没替它加水的样子,我怕它渴了没水喝,所以今天一醒,就迫不及待过来看看。"
柏毓的猪,当然就是花生。自从那天园游会带回它之后,柏毓丢掉它也不是,留着它也不是,灵机一动,便把它养在公司。果然事务所里一票女生对花生都疼爱得要命,尤其娴娴,更是爱心丰富。他这一着棋算是下得再对没有。
娴娴大概是已经去看过花生了,她倚在门边,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你熬夜在看谁的案子啊?谢先生的吗?"
柏毓没有正面回答。"什么事?"
"老板,"虽然付薪水给娴娴的是这家事务所,但她总习惯叫他老板。"我知道你什么案子都接,没有例外,可是谢先生这个案子很离谱耶!明明他有外遇在先,居然还告他老婆,想躲掉赡养费。他老婆没什么谋生能力,三个孩子又归她养,不是很可怜?"
柏毓耸耸肩。"人家的家务事,到底谁对谁错我们哪里晓得?"
娴娴其实早知道她说了也是白说,但她仍然想说:"我看你只在乎谢先生给的大把律师费吧。"
柏毓风度很好,他只是淡淡一笑。"我不是上帝,没办法管到所有的事;我是律师,只在乎我的当事人跟案子的可行性,就这样而已。"
"你呀,"娴娴嘟嘎着。她十分明白,柏毓的人生目标不是名,就是利。"没同情心。"
这种话柏毓已经听到会背了,早已练就左耳进右耳出。他很快换了个话题,笑道:"难得你今天这么早到,陪你老板去吃早饭吧。"
"我才不要。"娴娴对他扮了个鬼脸。"每个陪你吃饭的女人最后都会吃到床上去。"
他玩笑似地摆出一个烦恼的表情,"那不是我要求的,都是她们强迫我的,你不相信?"
娴娴噗哧一声笑出来。她的确相信柏毓有这种魅力,只要遭他深黝的眼眸多看一眼,心就会不由自主怦然乱跳,霎时整个人软化在他面前……
只可惜娴娴早打了预防针。她摇摇头,"老板,你有没有看过Discovery频道里播的那种狮子找到猎物时,张口咬死猎物的镜头?我老觉得那就像你泡马子时的样子。"
柏毓笑起来,调侃她:"怎么,你想尝尝被咬的滋味?"
娴娴呸一声,不留情地啐:"等你的个性变可爱点,也许我还会考虑考虑。"
柏毓哈哈大笑,并不以为杵。娴娴已经当了他助理太多年,彼此都十分了解对方只能是朋友,不能当情人。他自说自话,"也许我该去找菱謦。"
"对对,"娴娴十分认同地附和他,"也只有严菱謦最适合当你的情人,快去快去。"
柏毓又笑。菱謦绝美辣艳,的确是许多男人心中的第一目标,不过他相信菱謦跟他都明白,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床上的伴,并非情人,他也从来不觉得菱謦适合他。
那么,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他呢?一直到柏毓从事务所下楼,去街角那家早餐店买早餐的时候,他仍想着这问题。但就像很多事一样,他也始终没有答案。
娴娴眸他的人生目标就是追名逐利,如果这是事实,现在他名有了,利也有了,接下来要追逐哪项?女人吗?
他外型好,条件好,从没认真追过女人,却总容易获得女人的芳心。偏偏他自视甚高,很少有女人能让他看上眼,如此一来,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真正适合他?
至少不是菱謦,这他可以肯定。他觉得他跟菱謦随时都可以挥手说拜拜的。
就在这时,仿佛回应他的问题似的,他的脑子忽然掠过一个女孩的影像,细致、自然、略带古典味道的脸庞,一双滢澈如水的眸子……
是园游会那天被他的小猪花生毁了烹饪比赛的女孩,是那个他不经意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的女孩。
也许因为移不开视线,所以让他潜意识里对她有些莫名的思念,这情况似乎只能用奇怪两字来形容。也许是某种既定的缘分,他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根本都还不认识她,她的形象却已经刻在心里,念念不忘。
奇怪,太奇怪了。柏毓甩甩头,直觉想把关于贝凝的记忆给甩掉。拎着刚买的小笼包,他另一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迎着初秋晨风走向他的车。就在经过转角的便利商店时,他赫然发现棗
刚才占据他心绪的那个女孩,此时正站在超商前的绿邮筒旁边,一副等人的模样。
因为胡妮的恶作剧,所以一大早就等在邮筒旁边的贝凝,正拉紧了身上薄薄的外套,翘首等候邮差的到来。
要命,真冷。秋日温差颇大,白天也许有阳光,清晨却寒,早知道就不要随便穿件短裙就出门。贝凝的腿往邮筒后缩了一缩。这样下去她准感冒。
"嗨!"
贝凝正想打喷嚏,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一转头,万万没想到柏毓竟在这时出现在她面前棗他因熬夜工作而头发微乱,西装外套敞开着,没系领带的衬衫甚至拉在长裤外面,然而这率性随意的穿着却只让他显得更潇洒,更有魅力。
她的心忽然怦怦地乱跳起来。这奇怪的反应比和他的不期而遇更令贝凝惊讶,她喉咙紧缩,一时竟发不出声音来,没办法回应。
他饶富兴味地看着她。"这么早,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贝凝期期艾文地回答不出来。她该怎么说?等邮差来好拦截寄给他的信?
好在柏毓也没追究。意外与她遇见让他很开心,他一双深黝黑眸热切地注视着她,"你住这附近?"
他盯着她的眼光让她有种震荡不安的感觉,她润了润喉头:"嗯,就在……隔壁街。"
就因为很近,所以贝凝几乎没有打扮,穿了一件纯棉洋装就出了门,长发也只是简单地系了个马尾,脸上更是脂粉未施。然而在这清晨微凉的气息中,贝凝淡雅的气质清新得像一颗露珠,愈是淡,愈显出她的绝俗。
他发觉自己的眼光又要命地离不开她了。"这么巧,我的公司也在这附近。"
"哦,我知道。"贝凝实话实说,但是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红霞霎时攀上她的脸庞,她神经过敏地觉得她这话好像暗示了什么。
柏毓没有错过她脸上精彩的转变,她晕红的脸颊让他的心掠过一丝激荡。他有多久没见过会脸红的女孩!他忘了,而贝凝的这份清涩纯美的确令他心动。
"你怎么知道?"
"嗯,我看过你的名片。"贝凝的脸更红了,甚至还垂下了眼帘。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她没做错什么,也不应该害羞啊,可是她就是对眼前这男人一点应付的能力都没有。
"哦,我忘了,我给过你名片的。"
他笑了起来。贝凝不能否认,他笑起来真的很吸引人。为了平复自己深受震荡的神经,她只能不停地对自己下命令:不要被男人的外表所迷惑,不可以被一个人的外表所蒙蔽……
"嘿,这么早,你还没吃早餐吧?"柏毓忽然把手中的早餐袋提了提,在贝凝尚未明白他的想法之际,他已经把手中的早餐递给了她。
贝凝傻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是怔怔地站在那,迟迟不接。
"你知道吧?隔壁巷子里的那间小笼包,是全台北最好吃的一家,"他仿佛已经认识贝凝很久似的,像个朋友般跟她亲切攀谈。"你看,我加了一晚上的班,现在困死了要赶回家睡觉,还舍不得地先来买小笼包才回去。"
说着,他遂把塑胶袋的耳朵往贝凝手上一挂,他的手指轻触了她的。然而仅是如此短暂而轻的接触,贝凝却感觉他手指的热力足以燃灼她的肌肤。她深深吸了口气,很想把这袋小笼包推回去,但这又好像显得她不大方,踌躇着,她只好收了下来。"呃,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