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干么?"
有回音了!不,这不是话筒里的声音,电话里的声音是:"您拨的号码现在无法接通……"
柏毓倏地回过头来,发现门口站的是胡妮,更令他惊讶的是,胡妮手上的皮链系着一只小猪……粉红色的小猪!
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往后摔倒。他没来得及回答胡妮,急着反问:"你什么时候去把它牵回来的?"
"你在说什么呀?"胡妮一脸糊涂。"我刚才才把它从这里带出去嘘嘘啊。"她走进屋,把链子从花生颈上解下。
"都是贝凝啦,"她抗议。"回新竹老家,又不敢带花生一起回去,所以要我每天来喂花生,还要遛它,累死了!"
柏毓傻傻地看着胡妮,傻到真的很像个白痴。
贝凝没事?只是回家去了。他霎时放了心,放心地哈哈大笑起来,疯疯癫癫的,看起来更像白痴了。但如是它是花生,那刚才在事务所里看到的是什么?花生的分身?
他瞪着它,苦思不解,索性拿起电话,拨回事务所。这下娴娴回来了。
"老板,刚才人家告诉我你看了我新买的小猪之后就像见鬼似地冲了出去,你怎么啦?"
"你买了只新的小猪?"这就是原因了。柏毓不免埋怨:"你新买了只猪为什么不告诉我?还给它挂上跟花生一模一样的铃铛棗"
"你又不是我老爸或老公,我买只猪为什么要跟你报告?"娴娴理直气壮地说。"而铃铛那时一起买了好几个啊,放着也没用,当然把它挂上去了。"
"算了算了。没事了。"
柏毓挂了电话,只能怨这几只迷你猪怎么看起来都一样。而他也真是紧张过度棗看到小猪就想到花生,看到花生就想到贝凝,而且联想力还那么丰富。他不只为了自己的莽撞而啼笑皆非,从他心里更漫上一股非常强烈的安心感还好,不是贝凝出了什么事,要是贝凝真的出了什么事……柏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这种事他想都不愿去想。
也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棗这些日子以来困扰着他的问题,泽宇的电话解决不了,胡妮逼大师来反悔也解决不了,却在这一刻,他想通了!他是如此的爱她……超乎他所预料、所想象。一想到他可能永远失去她,那简直如同剜他的心一样地痛苦。
如果没有贝凝,他不会明白世上最重要的事不是追逐名利,还有其他更有意义的事;同情别人不是弱者才做的事,善心也不是无聊,多些职业道德更能让他的当事人减少些悲剧。如果没有贝凝,他更不可能听到刚才谢太太对他如此诚恳的感谢。
他这个超级大律师,从前做的竟都是些夺走人家希望或快乐的事。
他真傻!傻到去质疑追究他俩相爱的原因。爱情本来就没有道理,他能去找谁要理由?上帝?月下老人?
他终于明白,不管因为什么理由使他爱上贝凝,他是真的爱她,而且毫无疑惑。既然如此,是那鬼老太婆在冥冥中指使他去做,或者是自己真的迷恋上贝凝,又有什么差别?
只要他真的爱贝凝,那就够了。过去种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爱她,未来他也绝对不能够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释然的笑容。这段时间以来。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的轻松、这般的快乐,像是终于抛掉了身上一块非常沉重的包袱。
他的笑一时间变得愈来愈开朗,愈来愈灿烂,连胡妮都吓了一跳。怎么这男人今天神经兮兮的?一下子紧张要命地死瞪着她,这下却又笑得这么开心?
"你怎么啦?"胡妮不由自主地举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我好得很,"他的笑容如此耀眼,胡妮都快看呆了。"你说贝凝回家去了吗?可不可以告诉我她家在哪里?"眼前他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去找回贝凝,这他再确定不过。
胡妮本能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脸上的阳光,她的眸子也亮了起来:"你要去找她?跟她道歉?"
这还用得着问!他灿亮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是因为那个鬼大师推翻了他自己的话吗?"胡妮洋洋自得地,一下子就露了马脚。果然就是她要人去扁他的。
柏毓不忍心破坏胡妮的得意,他笑了笑。"也是其中之一吧。不过我想我反倒应该感谢那个大师,如果不是他搞了这些事出来,我可能还没办法那么确定我对贝凝的爱。"
"哼,这还差不多!"胡妮不屑地哼着,不过也掩饰不了眼中的笑意。她安顿好花生,便抓起皮包要往外走。
"喂,等等,"柏毓焦急地拦住她:"你还没告诉我贝凝家的住址。"
"笨哦,"胡妮睬睬他,"跟着我来就对啦!"
胡妮决定亲自带他去。负荆请罪耶,这么精彩的镜头,她哪能错过!
第十章
"不对不对,等一下。"已经都坐上车了,胡妮忽然迟疑了。
"什么事?"柏毓忙问:"你忘了住址?"
"不是。"胡妮瞥他一眼。"你真是不了解贝凝耶。贝凝走的时候,就算没有恨死你,也对你快死心了,她这个人,有时固执得要死的,她搞不好不会太轻易原谅你。"
"真的?"车里有冷气,可是柏毓却流了一身的汗。"那怎么办?"
"怎么办?"胡妮思索着,"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这不是废话吗!柏毓差点骂人了。
车拐了个弯,已经快上高速公路了,这一上去,可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该怎么办?车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房边的大楼一楼有个珠宝店面。柏毓灵机一动,临时把车泊在路边,跟胡妮交代:"你等我一下。"便下车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绵纸袋,他扔给胡妮,重新开车上路。
胡妮讶讶地打开纸袋,跳出一个极具质感的真皮小盒,再打开,赫然是一只钻戒!
"哇棗"胡妮做梦般地,"送我的?"
"给你看看而已。"柏毓无情地敲破胡妮的美梦。
"我也知道不是给我的,开开玩笑也不行。"胡妮没好气地盖上盒子。"你去求婚啊?这也许可以感动贝凝哦。"
也许。
于是在一个小时之后,胡妮跟柏毓来到了贝凝的家门前,按了门铃。
来应门的刚好是贝凝。她非常惊讶胡妮跟柏毓竟然一块出现,但对柏毓的思念让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立刻动荡不安,她的眼里无形中只有柏毓了。
"请……请进来坐。"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希望他们听到的是她的回应,而不是她乱跳的心。
然而柏毓却等不及了。进门之后,要坐下、要喝茶,要是她家还有别人在,恐怕得和伯父、伯母客套应付一番……那要到何时他才有机会跟贝凝告白?
"等一下,别急着进去,"他迅速拉住贝凝,决定速战速决。"你先听我说一句。"
"说什么?"贝凝只好止住脚步。
"抱歉。"诚挚而真心的歉语,毫不犹豫地从他口中吐出。"抱歉,我错了。我不应该害你伤心,我不该听信人家的鬼话连篇……但我现在都想通了,你愿意原谅我吗?"
贝凝愣住了。如此突如其来的道歉……她呆呆地望着他,好像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
静默不语的贝凝使得柏毓更紧张了,他想也没想,就掏出了那只钻戒,递到贝凝手里。
惊骇到无以复加的贝凝,瞪着手上的那个皮盒,不必去开都猜得到那是什么。好半天,她才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这是……什么意思?"
"嫁给我吧。"柏毓干脆地说。
贝凝震惊极了,凝视着他,她的心里复杂得难以言喻。是的,她是期望过这种场面棗柏毓会带着反悔的心来向她道歉,求她回心转意;也想象过这样的镜头棗一只钻戒,代表着他永恒的爱意,这简直是她的美梦!可是……这两件事,不应该凑在一块呀!不只她的心无法平静地接受,感觉也完全不对!这好像是……好像是他拿着钻戒来买她的原谅,或者是以她的原谅来逼他向她求婚似的!而且,她并没办法忘记,他是那样地伤了她的心。她把一切都给了他、相信他,但他却让她失望。她曾经筑起了高高的墙,把自己包在里头,只为了让自己不受伤害。而他敲开了一块砖,又打造了一扇门,闯入她的内心,却又残忍地遗留下敲碎的残骸放手走远……
"喂,你就原谅他吧。"这气氛实在太僵,胡妮在一旁打圆场了。
贝凝为难地望着胡妮,无言以对。一部分的她,是愿意接受这只戒指,原谅柏毓的;可是另一部分的她,又无法忘记她受创的心。他曾经伤过她一次,她如何能再相信他?
几番踯躅,贝凝终于摇了摇头,把戒盒又送回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