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引用的神话有一点错误,”孟黎莎说,“每逢春天倍儿西凤就可以回到阳世,因此虽然冬天那么阴郁沉闷,过起来也挺快的。”
“和桑杰斯伯父在一起一定不会愉快,”齐瑞荷说,“不过我会数着日子过,一直到查理斯来了为止。”
孟黎莎没有说什么.她又继续说:“我们一定得说服桑杰斯伯父让我和查理斯结婚。昨晚我一直在想,孟黎莎,我绝不能做出妨害查理斯事业的事情,他一直热爱军团生活,如果因为我而使他不得不离开的话,那我真不会原谅自己。”
“他会那么做吗?”孟黎莎问。
“如果事情糟到不可收拾的话,就得作最坏的打算。我们要逃到爱尔兰去。”齐瑞荷说。
“别去想逃跑的事!”孟黎莎要求着,“你的看法很对,我也认为要查理斯离开军团是不智之举,而且英雄无用武之地,他一定不会快乐的。”
“和我在一起他会快乐的。”齐瑞荷回答,但声调有些犹疑。
坐在这么豪华的马车上的确舒适极了!中午时分他们停下来午餐,晚上到了歇宿的旅落时,孟黎莎和齐瑞荷都兴致勃勃。
飞狐旅馆富丽堂皇,极尽奢华,地点靠近孟契斯特·雷斯霍斯一带,吸引了全英国的上流社会人士,生意鼎盛,外出旅客几乎都在此投宿。
马车到了前院,胡简森在车前迎接她们。
旅馆主人向她们鞠躬致意,头戴圆帽的年轻女待更为殷勤,引导她们进入一间宽敞的套房。
“真高兴你在我身边,”齐瑞荷说,“我觉得有些不自在,胡简森好象总想把我俩分开似的。”
“我倒不认为他会这么做,”孟黎莎回答:“不过我想还是一位上了年纪忠心耿耿的女仆陪在你身旁才好使唤。”
“可以在一些缠绕不休的求婚者中保护我吗?”齐瑞荷问,“如果能在这种地方发现一位的话,运气倒也不错呢!”
“这里比很多地方都要好得多,”孟黎莎说,“但我想待会我们会被安排在私人房间里用餐,就没机会跟别的客人在一起了。”
其实她宁愿和其他客人在一起用餐,以往每次和父亲外出旅行,住在旅馆中时,他们就常借着在大庭广众的场合观察形形色色的人,好玩地猜着他们的身份、职业。那时父亲总是以他丰富的想象力,为那些陌生人编了许多动人的故事,象狂野的冒险啦、令人发指的恐怖罪行啦,绘影绘声,使母亲和孟黎莎忍俊不住大笑起来。
现在她也想以这样的方式来使齐瑞荷高兴,至少可以打发一下时间,暂时不必面对摆在眼前的重重困难和险阻。
换洗完毕,两个女孩下了楼,果然给她们准备了一间单独的房间好用餐。
小小房间嵌着黑色橡木板,座位在巨大的壁炉前排开,以便冬天能取暖。
他们沿着走廊进来,听到从大餐厅中传来笑语声浪,另一边的酒吧间也有许多人在那里喝啤酒。
“看来今晚可真热闹得很呢!”齐瑞荷说。
“可能有很多都是驿车上的旅客,”孟黎莎说,“也许他们和我们一样刚开始旅行呢!”
“真希望能看到他们。”齐瑞荷说。
齐瑞荷正说着时,只见墙上的一块嵌板被拉了起来,一双女人的手把一个盛着酒瓶、酒杯的盘子放到墙角的餐架上,喧哗的声浪更清晰可闻。
碟子放好之后,那双手碰了一下,嵌板又回复到原来的位置。
“妙极了!”齐瑞荷叫了起来。
“墙壁上一定有个开口通到餐厅。”孟黎莎说。
“我们来看一看吧!”齐瑞荷说着走了过来,果然在嵌板上发现一个圆形的柄,就很小心地轻轻拉开了一点。
正如孟黎莎想象中的一样。她们可以一直看到餐厅里面的景象,中央有一张长桌,形形色色的旅客们正在用餐。
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胖子,看上去象是一群商人,还有一位牧师,另外有一些穿着工作裤的农夫和他们的家人等。
有一位看上去颇为优雅的年轻小姐,由一位醉醺醺的男人照管着,那个人可能是她的父亲,不过绝大多数的客人似乎都很难加以归类。
在餐厅的四周还摆了几张比较小的桌子,孟黎莎看到胡简森一个人坐在远远的那头。
距离她们最近的地方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有张长脸,白发和黑后形成强烈对比。
“他那模样倒颇象一出闹剧里的恶棍呢!”孟黎莎想。
坐在他身边的则是一个身材短小的男人,头都秃光了,一对灰眼看上去十分狡诈。
齐瑞荷只把嵌板打开了几吋,怕餐厅里的客人知道自己成了别人注目的焦点而觉得不安。
然后他移开了些,让孟黎莎能看清楚一点。
“他们看上去都挺乏味的,”齐瑞荷低语。“而且看来并没什么年轻男士值得我去结识!”
孟黎莎又放眼望去,怕会忽略了什么有趣的事,这时她听到那位秃头灰眼的男人开口说道:“我们需要找个修理教堂塔尖的工人。”
孟黎莎把嵌板放下,发出了微笑,原来在她看来象闹剧里的恶棍的人物,只不过在谈修补教堂的事而已,跟犯罪根本扯不上一点关系。
她不禁想到即使是父亲要就此编出动人而有趣的故事,大概都不大容易吧?
“我饿坏了!”齐瑞荷叫着,“希望他们赶快送吃的东西来。”
她走回壁炉边,孟黎莎也跟在她身后。
门应声而开,两个女仆走了进来,开始上第一道菜。
晚餐真够丰盛,有蚝汤、炸比目鱼、烤鸽子、羊腿肉、羊肉汤和一块火腿肉、腌野猪肉、烤牛肉,最后还上了几道不同的布丁,一直到齐瑞荷嚷着她再也吃不下去为止。
最后上的乳酪只好放弃了,两个人从餐桌旁站了起来,走向壁炉边,这时门开了,孟黎莎以为是女仆进来收拾杯盘,但出乎她意料之外,她看到一位衣着时髦的绅士站在门口。
他的领结结得一丝不苟,裁剪合身的外套上毫无皱折,显得雍容华贵,一看就知道出于那种收价昂贵的裁缝师傅之手;脚上的长统靴亮得发光,裤子上悬着一条表链也夺人眼目。
两个女孩不由得都惊奇地望着他,接着齐瑞荷叫了起来:“葛文斯·贝拉!你不是葛文斯表哥吗?”
“是啊!齐瑞荷,”那位绅士说着关上了门,朝她们走了过来,“刚才在院子里看到你伯父的马车,又听说你也在这里,可真让我吃了一惊。”
“我正要去伯父那里,”齐瑞荷解释,“桑杰斯伯父要我去他那里。”
“我从报上得知今尊令堂的死讯,”他说;“家里没有人通知我。我很难过,齐瑞荷,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真的令我心碎。”齐瑞荷说着,声音有点哽咽,接着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又说:“孟黎莎,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表哥——葛文斯·贝拉。我的朋友——孟黎莎·威尔登。”
两个人彼此弯身致意。
孟黎莎心想,这葛文斯长得还算体面,但又有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直觉告诉自己,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很难解释到底是什么,但这种感觉却是千真万确的。
父亲就常对她这种对陌生人的奇异直觉揶揄一番,不过孟黎莎发现她对人的第一印象,到头来几乎总是八九不离十。
经常父亲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每逢有人介绍一位新朋友,他总会在事后问她:“怎么样?孟黎莎,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孟黎莎的判断几乎都是正确的,即使在真相还没大白之前也是如此。
“你怎么会知道他是个坏蛋呢?“有一次他们仍然认识的一个家伙六个月后被逮捕了,父亲这么问过她。
“我也解释不出来,”孟黎莎回答,“一个人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在我心中就有一个判断。”
“那么什么时候又对劲呢?”父亲问她。
“那时候我通常不会感到什么。”孟黎莎说。
“我看你大概在骗人吧!”父亲颇不以为然,但每一次都证明她的直觉没有错。
“一定是因为你的苏格兰血统,”有一次父亲这么说,“我相信我的高祖母是麦克唐纳或坎伯尔地方人,哦,我几乎忘了这一点,你母亲的那些苏格兰祖先,我敢确定他们也有第六感,后来都被当成巫师给烧死了!”
“你不能把孟黎莎的直觉归之于我的苏格兰血统,”母亲在一旁说,“事实上我祖母是苏俄人呢!”
“是啦!看来原因就出在这里,”父亲叫了起来,“斯拉夫人最神秘不过了,常和什么神灵、鬼怪打交道,经常活在一个超自然的奇异世界中!”
父亲仍然是那种揶揄的口气,孟黎莎当时也不禁笑了起来,但以后她也会想到这种直觉是否会使她和别人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