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救了他的命以后,她感觉自己已经不象过去那么怕他了。
他仍然那么令人敬畏,看上去仍象个罗马总督,有些时候也还会让她觉得他的冷傲象武器般伤害到她,不过往日的恐惧几乎已一扫而空。
她承认他的确够聪明,而且对世上事务有相当深入的了解,知识十分丰富,她可说望尘莫及,不过在一些比较抽象的事物上她却能和他争辩一番。
当他向她叙述艾德威克宫的历史和贝拉家族勇武的事迹时,真是引人入胜,而且他自己也在对抗拿破仑的战争中勇敢赴战,获封领地,并且获赠一枚有特殊贡献的功章。
“你会不会怀念军旅生涯呢,”他们用完餐后,公爵坐在高高的靠背椅上,手上拿着一杯紫葡萄酒,孟黎莎不禁好奇地问他。
“我想也许我该羡慕查理斯吧?”他说,“真想再回到象他这种年龄,能够去印度,平服蛮族的暴动,在西北边界上和那些土著作战。”
“依我看来所有男人都喜欢战争,”孟黎莎叹口气说,“不过女人却憎恨战争!”
“那是因为她们在战争中失去的实在太多了。”齐瑞荷出乎意料地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如果查理斯不幸被杀的话,就没有什么能支持我活下去了。”
她又轻轻叹口气:“一旦我不在了,查理斯却还有他的军团。”
“我看齐瑞荷对男女间的差异倒很有一番研究。”孟黎莎笑着说。
“不过,齐瑞荷,你一直告诉我你在恋爱,也找到了属于你的爱情,可是,威尔登小姐,你我两个人呢?我们又当如何计划我们的生活?还是就这么下去?
“阁下,到目前为止,你自己要为这种情形负责,”孟黎莎回答。
“当然我的情形跟你不一样,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应该等着邱比特把箭射过来罗?”公爵自嘲式地问。
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想我可以向你担保,威尔登小姐,我已经太老了;绝不会再象年轻人一样,被一些诗情画意、花前月下所引诱或蒙骗了。”
“你正在改造命运!”孟黎莎警告他,眼中闪着戏谑的光,“这房间内到处都有邱比特,雕刻、塑像、图画上都有,小心点,阁下,别让任何一个邱比特把箭射到你心上噢!”
“我说过我太老了。”公爵回答。
“以前我就告诉你恋爱不受年龄的限制,”孟黎莎回答,“十七岁或是七十岁,对爱神来说一视同仁!”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谈些什么,”齐瑞荷插嘴,“不过,孟黎莎的看法很对,她说爱情不受年龄的限制,这点我很赞同,在妈妈去世以前没多久还对我说过: ‘我爱你父亲,齐瑞荷,比我十七岁那年跟你父亲偷偷结婚的时候更爱他了。’ ‘那不是很迷人吗?妈妈?’我问。
‘是啊!’她回答:‘不过一直到现在年纪比较大了,我才深深明了我们的爱带来了充实满足,以及更多的恬适安详。’”
“那正是给你的答案,阁下。”孟黎莎说。
“充实满足,恬适安详,”公爵重复了一遍。“哦,好吧!那么至少我更老一点的时候,还可以对爱情有所期盼呢!”
孟黎莎从餐桌边站起来,带着十分戏剧化的表情说:“我仿佛听到邱比特的弓弦声音,飕的一声把箭射向阁下的心窝!”
“我们都太富于想象力了,”公爵说,“我看齐瑞荷和我最好还是先解决一些现实问题吧!估计一下她要带多少只箱子,还有在蜜月的时候需要动用几辆车吧!”
接下来好几天,齐瑞荷和孟黎莎到密契斯特购物回来都比平常要早些,后面跟着好几个侍从,帮着提东提西。
上楼到她们的房间以后,齐瑞荷就开始诉大包小包的东西了。
“我相信你绝不需要这么多东西的,”孟黎莎说,“五十件衣服实在太多了。”
“查理斯说那些印度仆人对模仿剪裁长礼服的式样很在行,他要我带一些漂亮的、质料轻软的细棉布衣去,那样他们就能坐在我们家的长廊里学着作了,听起来多有意思啊!”
“好吧!我想你最少要雇六个印度仆人了,”孟黎莎挪揄她,“而且你不要穿了的东西还可以用最好的利润卖给别人。”
“哈!真是好主意!”齐瑞荷笑了起来,“如果我们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我就开家店铺,你看会不会让公爵和我那些保守的亲戚们吃惊呢?”
孟黎莎正要回答,听到敲门声,一个帮忙收拾东西的女仆过去开了门,然后对孟黎莎说:“有个侍从有话要向小姐报告。”
孟黎莎走到自己的房间,果然有个侍从站在门口。
“小姐,有位先生要见你,他还特别要求要单独会见你。”他低声说。
孟黎莎一时觉得十分困惑,会是谁呢?接着她突然想起也许是查理斯来到这里,在他和齐瑞荷见面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告诉她。
会不会又有什么事情出了差错?还是陆军部又声明不得携眷随行?或是又有作战的可能,而战争的危险往往会改变现有计划?难道说这些都可能成为查理斯要单独见她的理由?
她知道这一定会使齐瑞荷心烦意乱,而且她又得承受多少哀伤。流多少眼泪啊!
关上了她和齐瑞荷房间相通的那道门,她对待从说, “我马上就跟你一起去。”
没有任何解释,她跟着他下了楼,走过大厅。
他们沿着走廊前行,侍从打开一间厅房的门,那天下午齐瑞荷跟她刚到艾德威克宫时就是被带到这里。
孟黎莎走进去,远远仁立在房间那头的人影却使她停住脚步,一阵晕眩。
那不是查理斯,而是丹恩·史诺比!
她不禁呼吸急促,然后慢慢向前移动着,似乎每一步都十分费力。
“你看到我一定觉得很吃惊吧?孟黎莎?”丹恩·史诺比问。
孟黎莎只觉得他比以前更粗俗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无形中把他和公爵作了番比较?其实他一身衣服昂贵华丽,还佩戴了一个大大的宝石领带夹。
他多肉的脸上红光满面,看得出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当他向她伸出那肥短的手时,她只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她没有理会他伸出来的手,只是向他微微欠身行礼,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当然是来看你啦!”丹恩回答,“你离开时并没留下地址,不过我可以猜到你会到什么地方去,而且贝拉家的仆人证实了我的猜疑没错。”
“不需要你在后面跟着我。”
“我觉得很需要,”丹恩说,“因此我才会跟来这里,对了,我要去伦敦看你父亲。”
“爸爸?”孟黎莎惊讶得叫了起来,“为什么你要去看他?”
“我要他在某张证件上签名。”丹恩回答。
孟黎莎瞪着他,他又加上几句:“你也知道;你还没有满法定年龄,我要得到他的允许才能和你结婚。”
孟黎莎一时僵硬了。
“我已经告诉过你,过了一会儿,她才比较镇静地说,“我不要嫁给你。”
“这件事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丹恩说,“我要你,我打算娶你,孟黎莎,你知道得很清楚,我已经爱上你了。”
他说话的声调似乎有着什么,他眼中的神色更使孟黎莎不由得后退一步。
“我很抱歉,你浪费了那么些时间来到这里,”她说,“不过我不想嫁给你,对我们两个人来说,这件事没什么理由好继续讨论下去了。”
丹恩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份外刺耳。
“看来你到了艾德威克之后变得太多了!”他讥诮着,“不过我不会太在意的,孟黎莎,从我第一次看到你之后就想要你,如果你不象很多落在我手中的女人一样那么心甘情愿的调调儿,只会使你更显得魅力十足的!”
“我说得这么坦白却好象还是很难让你了解,”孟黎莎反驳,“我不会嫁给你——就算你是这世界上剩下的最后一个男人,我也不要嫁给你!”
说着她转身打算离开,而丹恩·史诺比这时却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刚才我告诉过你,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厚浊的声音中含着的意味使她为之颤抖,“你父亲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你继母更是强烈支持,事实上,荷丝还我带个信给你,要不要听听?”
“不要!”孟黎莎大声说。
“我会告诉你的,”他说着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仍然握住她的手腕,“就是:‘告诉孟黎莎,我正打算驯服这叛逆的姑娘!’她说你一定懂得其中的意思。”
孟黎莎心中涌起一种憎恶的感受,荷丝的意思她知道得太清楚了。
残忍的荷丝,以鞭打她当作一件刺激的乐事,她一向习惯这么威胁她。
而现在这么靠近丹恩,更使她有一种感觉:不论做什么都会比成为他的妻子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