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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到自己房里,躺在床上,想补补眠,好好休息一下,然而心中却一直缠绕着她打算告诉公爵的话,使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该怎么开口呢?实在费人思量,要劝服公爵改变主意真是棘手。

  一个男仆侍候她单独用了午餐,另外还有二个从仆备齐瑞荷跟她差遣。大约下午三点钟,一个穿制服的男仆进来报告公爵回邸了。

  孟黎莎拉了拉铃,再次请女仆听听齐瑞荷的动静。

  当他下楼走到豪华的大厅时,突然有点胆怯起来。

  总管和六个男仆正在那里,她趋前请问这时见公爵是否方便?

  “你和我一起去好了,小姐,”总管说。“我送你到公爵私人的起居室。”

  他们又沿着长廊前进,孟黎莎不由得想到单是在宫内走动就能得到足够的运动了。

  她发现这回公爵不是待在昨天接见她们的客室里,总管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长廊才走到一半,就看到一扇桃花心木大门前有两个男仆。

  总管向其中一个交待了一下,他低声回答。

  总管转过身来对孟黎莎说:“小姐,公爵现在正有事,我不知道他忙着,否则就不会带你到这里来了,这样好了,如果你愿意到接待室休息下的话,等他有空了我就马上通知你。”

  “谢谢你,”孟黎莎说,“事情并不那么急。”

  总管打开另一扇门,孟黎莎进去后发现四处悬挂着一些运动的画片和宫内建筑的油画,看来是不同时代的艺术成品。

  总管在她身后关上了门,她一个人神驰在那些图画之中,经历这么些年的变迁,宫内的改变还是很少,只是有些早期的作品显得比较粗糙草率。

  她在近门处靠壁炉的一边好象听到讲话声,仔细一听原来是公爵的声音。

  “我以前就告诉过你,葛文斯,”他说,“我不愿意在这里看到你,也不打算再为你付什么欠帐了。”

  “你宁愿见到我被关在监狱里吗?你知道那是多大的耻辱!”

  葛文斯·贝拉的声调带着煽动性。

  “对我来说并没什么不同,”公爵回答,“以前我就警告过你,我不会再给你钱让你去赌博,更不会让你穷极奢侈,恣情享乐。”

  “你别忘了,现在我是你的继承人。”

  “很不幸我一直不能忘掉这件事情,”公爵冷冷地说,“但是这仍然不会使我改变对你的态度,在事情还没那么糟糕时我不会随便给你钱的。”

  “我们家族中每一个继承人都有一笔相当好的津贴。”

  “从我做公爵以来给了你不少的钱了,”公爵答,“可是你那种挥金如土的作风我看不惯,我不会再给你钱了,你走吧!别留在这里!”

  片刻沉默之后,孟黎莎听到葛文斯说:“如果这是你最后的一句话,那么我就不再继续跟你争辩了,当然,你知道我总能借到钱的。”

  “在那些放高利贷的人眼前,可别太得意洋洋,”公爵说,“要知道,我还很年轻,也不打算死。”

  “当然罗,祝你健康!不论你是否长寿,总在上帝的旨意下。

  虽然葛文斯说话的口气并不凶狠,却总让孟黎莎觉得带点威胁的意味。

  公爵没有再回答,只是拉了拉铃,然后说:“葛文斯先生要离开了,总管,请带他到门口。”

  “是的,阁下。”

  孟黎莎听到总管恭声答道。

  紧接着是关门声,然后一阵静寂,这时她才想到自己刚才偷听了别人的谈话。

  举目四顾,她发现接待室和客厅之间的那扇门微微打开了一点,所以声音才传了过来,只希望公爵不会发现她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她不是故意的。

  走到房间的另一头,那里开着一扇窗,窗外的湖水在春日阳光点射下闪耀着,波光粼粼,这扇窗正可俯瞰艾德威克宫的前方,下面是一条铺着碎石的小路。是马车调头的地方。

  这时她看到下面停着一辆小小的黑色马车,一定是葛文斯·贝拉的,由两匹栗褐色的马拉着,一个穿着艾德威克宫制服的马夫在前面把着缰。

  马儿有点烦躁不安地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葛文斯·贝拉由台阶走下来,他戴着高顶丝质礼帽,一身光鲜,看起来比在飞狐旅社更浮夸了。

  他踏上马车,拾起缰绳,孟黎莎原以为马车夫要启程了,却又耽搁了一阵,只见葛文斯转过头去,顺着他转头的方向看去,在转角处出现了一个男人,她想那一定是葛文斯自己的车夫,大概是主人在里边谈话,他出来走走,显然没想到主人会那么快就出来。

  这时他也知道主人要离开了,马上拔腿狂奔,他的个子虽然矮小,跑得倒是挺快的,依孟黎莎看来他的身架还象个小男孩。

  葛文斯吩咐了艾德威克宫的马车夫什么活,因此马车缓慢下来。

  那仆人跑着、跑着,几乎快要赶上马车了,头上那顶纹章的帽子却掉了下来,他又弯腰去捡,然后才跳上马车后座,这时马车已驶向桥头。

  他坐上后座,帽子又被碰掉他弯腰去捡,孟黎莎这才看清楚他并不是个男孩子,因为他的头都秃了。

  马车渐渐远去,驰过灰色石桥,速度愈来愈快,很快就消失在林荫道上。

  葛文斯走了,孟黎莎不由得暗自祈祷:希望公爵不会因为见到了他而变得脾气更坏。

  她忧心忡忡地等待着,门总算打开了,总管匆匆忙忙地进来,脸色微红,气喘吁吁地说:“公爵现在有空了,小姐。”

  孟黎莎离开接待室,到了走廊,两个待者打开那扇桃花心木门,走在前面的总管传声。“威尔登小姐,阁下!”

  公爵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手上拿着一咐报纸,孟黎莎觉得他显然不大愿意见她。

  看到了她,他站起身来,等着她走近,这时孟黎莎突然觉得房间好大、好大,要走到他跟前仿佛要行经漫漫长路才能到达终点。

  她穿着一袭白棉布衣,系着腰带,金黄色头发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灿然生辉,双眼澄澈有神,小小的脸蛋上有一抹烦恼的神色,看上去十分稚嫩可人。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阁下?”她低声问。

  “当然可以,”公爵回答,“请坐,威尔登小姐。”

  他指着自己身旁一张椅子,她坐了下来,两只手紧握着搁在膝上。

  公爵似乎很平静安适,背靠在椅上,眼睛望着她的脸,看上去咄咄逼人,她想要找适当的话来开头都很不容易。

  “齐瑞荷昨晚整晚……没睡。”她终于开了口,“所以我希望今天早上能见到公爵,请你为她请个医生,不过早上所说你已经离开了。”

  “这种歇斯底里症不会让我改变主意的。”公爵说。

  孟黎莎注视着他,想说的话似乎都说不出来了。

  沉寂了一阵,公爵又开口问:“你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的?威尔登小姐?”

  “我有很多话……要说,”孟黎莎回答,“但在你使我觉得很……害怕的时候却……很难开口。”

  她看到公爵的眼中闪着惊讶的光,他说:“我认为你会很勇敢的,威尔登小姐。”

  “我也以为自己很勇敢,”孟黎莎说,“不过,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懦夫。”

  她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从不相信自己会害怕任何事物或任何人,然而现在却会怕我的继母……和别的人,而且我也很……怕你!”

  公爵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飘过,然后他说:“会使你这么害怕,我觉得很遗憾。”

  “能不能请你听听我要说的话?”孟黎莎问,“一直到我说完为止都不要……生气?”

  “你知道你说的话会让我困扰?”公爵问。

  “我知道会的,”孟黎莎回答,“但我……还是要说。”

  公爵冷峻的唇边似乎又有了一丝笑意:“那么我向你保证一定好好听你说完话,先不作任何批评。”

  “谢谢你,”孟黎莎说,”这些话都是我希望你能……了解的。”

  “我会注意听的。”公爵说。

  “我读了一本叙述你祖先的书,就是做过英国大法官那位公爵的事迹,”孟黎莎说,“书上说他在没有足够证据前绝不轻易判决,而且总存着同情怜悯之心,所以赢得了大家的钦佩和信任。”

  过了好一会儿,公爵才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不予听证就遽下定论了?就象你昨天说的,我太残酷太不公平了?”

  “说起来似乎我很……无礼”孟黎莎说,“不过这的确是我的想法。”

  “当然,在齐瑞荷大得足以知道她的愚蠢之前,我一定得听听你为她所作的抗辩?”

  “恋爱是愚蠢吗?”孟黎莎问,“我一直相信那是让一个人不克自拔的事。”

  他望着公爵脸上的表情,又说:“要讥笑别人最简单不过了,你当然可以说齐瑞荷谈恋爱太年轻了一点,但是,难道你不认为爱情本就不受年龄限制和影响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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