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发病了吗?”妲罗急急的问。
“也不是,”费瑞克先生答。“可是他好像倩绪很低,很沮丧。海克特说他没睡好,我想他一定很痛苦。”
“我不该离开他的,”妲罗低声说,接著耳边彷佛又听见公爵的声音说:“这儿没有什么能留住你。”
侍女已在浴室等她,她脱下衣服的时候,觉得一心只想著在隔壁房间的公爵,此外什么也不能想了。
她希望他已入睡,她好想亲自去看看他,确定他真的是在休息。
可是他们之间相连的那扇门关得死死的,好橡上了锁。等她洗完了澡,侍女离去之后,她楞楞的瞧看那扇门好一会儿才睡著。
两小时之后,她精神舒爽的醒过来,选一件最漂亮的新衣服穿上,好下去和公爵与费瑞克先生共餐。
她走入氏族长厅,发现两个人都在等她,她注视著公爵的脸,期盼能够看到他的眼中露出倾慕的光彩,就如在爱丁堡那些仰慕她的人所有的表情。
令她失望的是,公爵并没有看她,却在那里拿著一本皇上访问的纪念册给费瑞克先生看,并指点出马克雷族人列席的场合。
妲罗突然觉得好呕气,因为公爵对她没兴趣。于是她故意站在他面前说:“费瑞克先生很欣赏我的新衣服,我希望大人会嘉许我这件衣服吧。上回我穿这件的时候,好多人赞不绝口呢。”
“我十分相信这点,”公爵说。
她不能确定他这话到底是嘉许或不是,从他的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失望之余,她转而和费瑞克先生大谈特谈,可是心里却一直惦记著,她真正想谈话的对象是她丈夫。
宣布开饭时,他们走到餐厅,妲罗看得出,厨师刻意做一顿最上等的晚餐来庆祝他们回来。
她努力想不负这些美味,多吃一些,然而由于公爵在旁,她体内每根神经都紧棚著,实在是食不知味。
她在想,他看起来还不算太累的样子,虽然骑了两天的马。她想,他一定很高兴同到家里。
由于她爱他,她觉得不仅要洞悉他的情绪,也应了解他的心思。
一阵风撼动窗户,妲罗微笑的对费瑞克先生说:“我真庆幸公爵和我今晚不是在宾阿克山上!”
公爵看看妲罗。
“我受伤以后下雨了吗?”
“是的……下了好大一阵倾盆大雨。”
“而你没让我淋到雨,怎么会呢?”
妲罗双颊飞上一片红晕,她不能对公爵说。可是他在等她回答,过了一阵子她才低低的说:“我……用我的……斗篷……盖住你。”
“而且把我抱在身上吗?”
“是……是的。”
她害怕他会认为那是不礼貌。然后,他还没答话,却传来高亢而甜美悦耳的笛声!
晚餐过后,他们在氏族长厅谈了一会儿,妲罗就起身告辞。
“我想我们赶了两天路,一定都很累了,”她对公爵说,“我想你一定想歇息了。”
她觉得他是讨厌她的关怀,于是她抢先对费瑞克先生说话,免得他又说什么话伤了她的心:“你很高兴我们回来吧?”
“你们不在的时候,整个城堡好像空洞洞的。”他回答。
他的语气真诚,使得她微笑了。
“谢谢你,”她低声道,心里觉得他已给了她上床之前的一点点小安慰。
马克雷太太已经在她卧房里升了炉火,因为一阵北风刮来的寒雨正敲著窗子。
“这两天好冷了,夫人,”她说,“我听说爱丁堡的天气也不太好。”
“陛下有几次淋了雨,”妲罗答。“公爵大人冒雨骑马同来,我希望他不要著凉才好。”
“大人是不愁会生病的,”马克雷太大挺有把握的说。
她打开门,屈膝行礼向妲罗道了晚安。她走了之后,房间里显得好寂静。
妲罗吹灭烛火,上了床。
她今晚不想读书。她的眼只望著那扇通往公爵房间的门。她在想,公爵晚上休息时会不会想到她。
她想起她为他换绷带的那些个晚上,他每次辗转反侧,她就守在他身旁。她在想,他是否记得。
“他现在不需要我了,”她绝望的想著,同时疑虑著明天早上他们会说什么话。
要是他告诉她说,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自由和父亲居住,该怎么办?
她怎样才能表达她心里的爱意?他怎能了解,当初她是不情愿来的,后来却发现,他已占据了她整个生命、思想和灵魂,再也容纳不下别的人。
“我爱他!我爱他!噢,上帝,我爱他!让他学学对我也有一点点怜爱吧!”
她祈祷。“让他要我留下来吧,要是我能让两氏族团结起来,不再有征战该有多好。”
她祈祷的时候闭上了眼睛,由于祈祷的热切,当她张开眼睛时,眼泪泉涌上来。
然后她突然静住了,因为公爵悄无声息的已来到她房间。
她看到他就站在通门的里面,从炉火光中她看出他穿著一件黑色睡袍。
她有一霎时呼吸都感困难,不用说,更不能讲话了,然后公爵说:“我的头好痛。”
妲罗在床上坐起来。
“我一点也不意外。你怎么那么傻,居然骑了整整两天的马,医生不是说过你得当心好几个月吗?”
公爵没回答,只是举手摸著额头。
“我来给你按摩按摩,像以前那样,你会舒服些,”妲罗说。“你坐在这张椅子上好吗?”
“我好冷,我房里又没火。”公爵回答。
“你一定著凉了,”妲罗叫道。“躺到床上,盖上凫绒被,我来给你升火。”
她边说边下床,走到大壁炉边,从篮子里捡起一块木材。
她忘了她这时穿的不再是穿了一辈子的白棉布睡袍,而是她父亲在爱丁堡为她买的,透明细麻布镶花边的睡袍。
在火光中,睡衣的透明,显现了她身体每一部份柔和的曲线。
她放了几根木头到火里,然后回身走向床边。
当她到达床边时才发现公爵并没有如她所建议的睡在床边上,而睡到里面去了,就在床正中央。
她迷惑的望著他,床那么宽,她站在床沿很不容易摸到他的额头。
“我想你得移向床边一点才行,”她建议。
“如果你像在宾阿克山顶时那样抱著我,我会更舒服些。”
妲罗徘红了脸。
“我……不知道……你晓得,”她没条没理结结巴巴的说。
“那样抱著我按摩最方便,”他说,“况且,虽然有了火,屋里还是很冷。”
“好吧,”妲罗同意了,她觉得应该顺从他的意愿去做。
她本来想靠在床头的,可是也不知怎的,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她移动身体,发觉自己已在床单中间,公爵拉过毯子把他们两个一起盖上。
她躺在枕上,他把头枕在她胸口,于是她抱著他,就像他失去知觉那时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他一只手臂伸出来搂著她。
她当时只因为他生病了才关心他,可是她一面告诉自己,她只是在减轻他的头痛,一面又不自禁感觉到一股兴奋之流如水银般传遍全身。
那是因为他如此接近她,他的头沉重的靠在她胸口,就像上回那样。
“我得小心不要让他看出我和上同有任何异样感觉。”她警告自己。
她用手指轻按他的额头,很温柔的从眉毛抚到鬓边,用一种规律的动作抚摸。
她以前发现的,这样能减轻他的痛苦。
“这样好些了,”他以满意的口气说,”好得多了!”
“你自己得多当心身子。费瑞克先生都说你还没有好透,不该去爱丁堡的。”
“你又不在这里告诉我不该做什么。”公爵答。
“或许……我离开你是……错了,”妲罗说,”可是你好像已无大碍,而且你又……不要我。”
她说到最后这几个字的时候忍不住饮泣了。
那伤痕仍在,仍然是个很深的伤口,她知道,那是忘不了的。
他没有回答,隔了一会儿她问:“你的手臂还疼吗?”
“不是我的手臂,”他回答,“疼的是我的心。”
妲罗一惊。
“你的心疼?那一定很严重了。你告诉医生没有?”
“没有,”
“你心疼多久了?”
“很久了,打从你离开以后。”
“我们在爱丁堡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告诉我?那儿有的是各科医生专家,你可以找他们啊。
“他们帮不了我的忙。”
“你怎能肯定?真的很厉害吗?”
“很厉害——实际上我的心在受苦!”
妲罗的手抱紧他,她的手指也从他额上滑下来。
“听著,”她急切的说,“这可耽搁不得。请让我摇铃找人去叫医生吧。”
“我已经跟你说了——医生不管用。”
“那我们该怎么办?”妲罗无助的说。
“我在想,你或许能医好我。”
“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能减轻你的心痛。”
“你真的确定吗?”
公爵迅速爬起,以肘支床。妲罗发觉现在不是她抱著他,而是她躺在枕头上,他在上面俯视她。
他眼里燃著火焰,可是由于她一心只系著他的病情,并没看出他眼中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