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孤女奇缘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14 页

 

  公爵在晚餐结束打发妲罗走了以后,就走到氏族长厅,拉开一扇窗子的窗帘,站在窗口向下俯视花园。

  远处躺著一个大湖泊,落日余晖在原野背后染上红色和金黄的光,第一颗星已出现在天边。

  这一幅景色中透著静穆与美丽,然而却丝毫不能缓和公爵满心的愤懑。

  自从他航行到法国追踪他的妻子和奈尔。柯德农以后,他的心给就喧扰奔腾不已。

  他结婚的时候并没有恋爱,但是玛格丽特那深邃的黑眼和一头黑发,确实是很动人。

  他曾经想过,既然他们的婚姻是建立于两氏族间共同利益和敦陆和平的基础上,他们应该可以相敬如宾的相处,而她也应该克尽公爵夫人的职责,像他母亲生前所做那样。

  当柯德农亲王建议,要证明仇恨与战争的时代已成过去。最好的方法就是他娶一个柯德农氏族的女子为妻,他曾经本能的想拒绝。

  然而他告诉自己,那是个偏见,那几世纪以来的老观念,认为柯德农氏族的每一成员都是他们天生的敌人这种观念是多么荒唐,而且早已过时。若要立下一个新的楷模就得由他开始了。

  婚礼在提议过后不久就仓促举行了,只为很简单的理由,那就是:不如此的话,几乎不可能终止这两族之间永无休止的战事。

  马克雷氏族的人口比柯德农氏族多得多,这弱小的柯德农族更一天比一天贫穷。

  公爵很坦诚的承认,他娶玛格丽特·柯德农为妻,同时还得资助她的亲戚,对他而言是很屈尊严就了。

  更令他的自尊受震惊、傲慢受伤的是结婚的当晚,玛格丽特用恶言恶语将他赶出卧房。

  她对他说,她宁死也不愿忍受被他拥抱的屈辱,她可以在公众面前尽她的职责,但是私下里他们祖先世代传下来的仇恨还是存在于他们之间。

  “我恨你,”玛格丽特说著,她的黑眼燃著怒火。“我恨你,也恨所有马克雷氏族的人!只有你们全死在我的脚下,我才高兴,我才庆幸这世上少了你们这些害虫!”

  她说话的态度筒直近发狂似的,然而公爵想他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这种怨恨当中,他只希望时间会改变她。

  他为她婉惜,她二十三年的岁月就住在那快倒坍似的、不舒服的、半毁的城堡里,因为柯德农无力负担修缮所需的花费。

  玛格丽特要想去爱丁堡参加舞会、赶集、上戏院都不可能,这是每个像她这年纪女孩子都向往的。

  即使从苏格兰的这一城到另一城之间的旅费她都负担不起,当然也没有漂亮的衣服和良马。

  “我能给她所有这一切东西,“公爵自语,而且他想,她会乐于接受而感激的。

  但是他错了。当他从她妻子的留信中得悉,她因怀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而不得不离开苏格兰时,他震惊得简直像挨了一把飞刀。

  “你再也见不到我了,”她写道,“我并不要求你的原谅,因为我无求于你,只求你让我们过平静的日子。”

  那可是公爵不答应的事。不管她是怎么样的人,不管她有多恨他,玛格丽特总是他的妻子,那个诱拐她的男人应该遭到报应。

  虽然他的热血渴望著报复,而且对柯德农祖先的仇恨煽动了他愤怒之火。但是他的本意并没没有要杀奈尔。

  他只想使他受伤残废,这样至少可以证明他不是个高明的爱人。可是奈尔受伤死了,玛格丽特也发狂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们俩的死好像是欺骗了公爵的报复,他也知道,当他召柯德农他们来是为了让他们也像他一样痛苦。

  他要打击他们的自尊,正如玛格丽特打击他一样。

  他知道,当他强迫他们来参加他的婚礼,而命他们向新的公爵夫人行礼致敬,他们有多憎恨他,这倒使他称心快意了——一个孤儿院的小杂种,一个罪恶中出生的女孩,她要取代柯德农女儿的地位。

  他的思绪一想到妲罗,公爵自忖,她一定在椅上等著他。

  这次他可不会在新婚之夜受到屈辱和拒斥!他一定要确立一个公爵的继承人,而更重要的事,一个马克雷氏族的领袖。

  他坚决的从窗口转身走向他的卧房。

  他的侍仆在等著他,他一语未说就帮著公爵御下他的盛装。

  当那人从他左腿御下短剑时,公爵才想到玛格丽特,要是新婚之夜他坚持强求他的权利,她会不会用这种武器自杀或杀他?

  自从英国人禁用匕首以后,苏格兰人就采用短剑。

  三十五年以来,政府一直明令规定穿花格呢、苏格兰短裙,佩肩带都是违法的。凡是高地人的服饰都在禁止之列。

  甚至连笛子都被禁了,因为坎伯兰公爵说他有第一手的证据,指出笛子是“战争的武器”。

  但是那种名叫“史金度”的短剑,由于体积小,可以放在口袋里或塞在长统袜的上端,而得以保存下来,当苏格兰高地人恢复穿他们花格呢的服装时,“史金度”就成为服饰的一部份。

  公爵私底下想,除了费瑞克先生,他自己,和柯德农家人,没有人会知道,玛格丽特用那尖形的短剑刺杀了自己。

  由于她是冠著他的姓氏的女人,他每次拿起“史金度”就难免会想起她。

  一想起她心里就火,他的神色阴郁,仆人忧心的望著他说:“晚安,大人。”

  “晚安!”

  他那种声音倒使这句简单的话听起来像诅咒而不是祝福。

  司衣仆从匆忙走出去,关上门,擦擦额角的汗,才走下回廊。

  公爵在他卧房中间站了片刻,这间屋子是他的祖先们寝睡与长眠的处所,他们曾在这里筹划对抗英国人的战役,筹划攻打柯德农氏族,这个房间不仅有恨,也有过欢笑和爱。

  公爵想著,似乎那些已死的祖先们告诉他,不管有多困难,他的这一支脉,和他的民族必须延续下去,必须有个族长来统治它。

  他紧绷著脸,眼中仍合著黑光,嘴巴紧闭成一道坚毅的线,他打开通往公爵夫人卧室的门。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室内阴暗,腊烛没亮著。

  他想,他一定追怀往事太久了,妲罗旅行了这么多天一定累了,因此等不及他来就睡著了。

  他走到床前,从壁炉发出的微光里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床是空的,没人睡过。

  然后他一转身,发现妲罗躺在壁炉前的羊皮毯子上睡著了。

  他走到房间那边,低头看她,看到她浓密的长睫毛在白皙皮肤相称之下显得更黑,她的头发脱掉了帽子,是火焰般的红色。

  她头发很短,大约不到两英寸长吧,但是卷曲如乱云一般,在火光的照映下,好像是她的头上有一圈金黄的光晕。

  她斜斜躺著,她的脸向著炉火,好似在寻求炉火的温暖,一只手张开在身旁,手掌朝上。

  她穿著一件粗粗的白洋布睡衣,那该是孤儿院的制服之一。睡衣一直扣到领口,紧腰身,穿在柔嫩的皮肤上一定很刺人,他想。

  他可以看见睡衣底下探出的一双小脚,她躺著的姿态和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娇弱可怜。

  他看出她睡前曾经很害怕,因为她的嘴角很委曲的下垂著。

  公爵站在那儿看著她,由于她看来那么年轻、那么无助,他眼中愤怒和坚决的神色不见了。

  他转身回床,拉下天鹅绒的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她没有动。

  火焰的光在她的卷发上跳舞,使那些卷发看起来像是活生生的。

  公爵嘴角带著一抹冷笑,离开房间,关上两卧房间的一道门。

  妲罗走进氏族长厅,发现公爵站在窗口,手里拿著一封信。

  她站在那儿静静地看著他,不想打断他的专心,而且她知道必须请示他才能做什么。

  他们一起吃过午饭,令她感到轻松的是,费瑞克先生,还有另一位来商量修缮城堡事情的人也在场。

  他们一味谈著拆建、粉刷、换瓦之类的事,没注意到妲罗。

  午餐以前公爵就来到氏族长厅,冷淡的对她打了个招呼。她想他大概讨厌她在那儿,可是她又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她没事可做,觉得又尴尬,又迷惘。在孤儿院的时候总是有好多孩子缠著她不放,贝洛菲太太又把她支使得团团转的。

  城堡里好安静,太空旷、太大,因此妲罗觉得每分钟她都变得愈来愈小,她真怕小得会消失掉。

  早餐的时候有件事情著实吓坏了她。她八点钟的时候到餐室,却发现只有费瑞克先生在。

  妲罗很高兴可以和费瑞克先生单独相处了,虽然因为有仆人在场,他们不能很亲密的谈话。

  但是听到他的声音,知道她在城堡里至少有一个朋友,就已经够值得安慰的了。

  他们都吃完了,费瑞克先生看著手表,好像有个约会,这时窗外传来喧闹声和一阵骚动。

  费瑞克先生走向一扇窗户,妲罗跟在后面。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书页 返回目录 下载本书